好像有什么变化了,但又好像没变。
他依然如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我却在雨天的泥泞里反反复复地跌倒,站起来四周无人。
于不知从何时起,周柔在门口堵我时,他总会以同班同学的姿态“偶然”路过,拉着我的手腕往回走,勾我的肩说教室的压轴题他解出来了,让我去验一下对错。
我不解释,任由周柔的眼神从开始的错愕到习以为常,甚至某天会问我你那个好同桌今天没来吗。
“爸爸妈妈不会同意你早恋的。”
周柔走在前面,嘴里塞着糖,手上撑着伞,溅起的雨滴沾湿她的裙摆也不在意,依旧是一副天真少女的摸样。
我听到话急红了眼,下意识反驳她:“你别乱说话,我和他没有关系。”
天阴沉沉的,我的心也蒙上了一层雾。
陈玉宣,名字都那么好听的一个人……
周柔凑近我,扳过我的身体往后瞧:“那你亲自看一眼呢?”
是陈玉宣。
他撑了把黑色的伞,发丝因为沾了空气中的水汽往下垂,往下是眸光深沉,直直的目光向我刺过来,有如实质。蓝白的校服在他身上格外适合,勾勒出少年的每一节骨梁,身姿笔直而傲气。
我看看近处坏笑的周柔,望着不远处狭路相逢的陈玉宣,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修罗场的场景。
“我……我就是路过而已。”他不自然地解释了一句话,撑着伞和我擦肩而过,坠落的水滴在脚下的水洼晕开层层涟漪。
看着他离开,我一言不发。
回家的路上,周柔和我说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时不时看班级群的消息,没有人发言。
大概今天的数学压轴题陈玉宣自己解出来了。
*
大雪纷飞,春去秋来,我忽略身边的寒冷,回过神来世界春暖花开,柳条新绿。
陈玉宣裹着围巾进教室,如往常般和我打招呼,我点头回应。
一年多来,我潜意识里早已默认他会和我打招呼。
“哎玉宣,我今天看到你家车是从金山路出来的,你家住金山里呀?”
金山别墅群,又称富豪群,一个原城市有名有权不可求的地方。
一个男生围在陈玉宣旁边说了一句很大声的话,整个班都安静下来,可显然这个大声的人没意识到自己的大声,仍旧在滔滔不绝的发问。
“那你岂不是和高二那个贼有名的周柔同路?”
我回头,陈玉宣和我对视上。
“对。”他轻轻启唇,眼神直愣愣地看我,那样温柔。
“我今早在金山路看见你和周柔的车堵在路口了,你们站在一起真养眼。说起来也奇怪,你们那里常年是有保安守护的,为什么堵住了?”
我低头看一轮复习书,羽睫轻颤。
对,真养眼!
后来,我已听不清陈玉宣回答了那个男生什么,或许是敷衍的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如实相告有富二代半夜飙车,在路口出了车祸。
无论如何,都和我没关系,因为我是清晨走到路口,再换乘公交车的。
*
这个月要结束了,借的书该还了。
放学铃声响起,我一点点把书往包里装,鼓鼓囊囊的一大个,背在背上压得肩膀酸痛无比。
临了出教室门,陈玉宣从后门追上我,和我并排走。
我看他一眼,疑惑不解。印象中他极少做出这么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举动,太张扬了。
他拉住我手腕,骨节分明的大手有种很骨瘦的感觉。
我不无玩笑地在心里窃笑,难怪体育课很少见他打篮球。
“我有事和你讲,明天放学和我一起走可以吗?”
我低头瞥一眼我们两人相连的手,“你可以现在讲。”
我自认语气正常,不冷淡也不熟稔,不会让人误会。可他的瞳孔深深一缩,像是被我的话刺痛,又像是有许多缠绵痛苦而纠结的话在唇齿之间呼之欲出。
对视回去,我第一次站在这么近的距离,发现他的瞳孔不是常见的深棕色或纯粹的黑色,而是朦胧晦暗的的灰色。
可我不明白,陈玉宣,一年前你曾窥见的我的狼狈,会是一年间我对你悄悄念念不忘的理由吗?
我在喜欢你着吗?
“不行,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必须早点说,当面说。”
最终还是说了好。
毕竟你那双像极了奶奶的瞳色,凝视我时,带上了和她一样的对我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