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母气哄哄地摔门进了房里,一屁股坐在老旧的椅子上,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要不是她真的能凭绣活给田家带来一大笔银钱,那我才不会忍气吞声。”田母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晃了几晃。
然而,当她的思绪飘到最近家中那逐渐多起来的银钱时,那股子冲天的怒气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不少。
她的眼神渐渐缓和,紧绷的面部肌肉也松弛了些许,嘴里嘟囔着:“罢了罢了,看在银子的份上,暂且就这么着吧。”
说罢,她长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脸上虽仍带着些许不甘,但已不再像之前那般怒不可遏。
夜色之下,唯有陈玉芬闺房中的那一盏孤灯,还摇曳着昏黄的光晕。
她端坐在绣架前,纤细的手指如灵动的蝶,在锦缎之上穿梭往来,只是那原本柔嫩的指尖,此刻已被长时间的劳作折磨得红肿酸痛,每一次引线入针,都似有细密的疼痛如蚁噬般传来。可她仿若未觉,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她这般勤勉,并非仅仅是做给田家人瞧,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定然有曲文派来的眼线在暗中窥视。
得益于原主前世的记忆,她笃定曲文对自己关切有加,必定会派人暗中护佑。
她绣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将化作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在曲文的心间,让他知晓自己的辛苦与坚韧后,愈发地心疼与怜惜。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田母刚踏入厅堂,目光便陈玉芬奉上的一方绣品牢牢吸引,刹那间,她的双眸亮若星辰。
那绣品之上,牡丹肆意绽放,花瓣层层叠叠,色泽娇艳欲滴,其精致华美之态,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田母面露一丝惊诧,缓缓走近,手持绣品,反复端详,左转右转,那眼神中满是难以掩饰的喜爱与惊叹。
陈玉芬莲步轻移,微微垂首,轻声细语:“伯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田母轻咳一声,语气不由自主地缓和了几分,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嗯,确属佳品。你日后便多费些心力,咱家也可多得些银钱贴补家用。”
田母心里暗自琢磨,这丫头片子,整日里摆出那副娇柔造作的姿态,看着就叫人心里不舒坦,可她这绣工,当真是精妙绝伦,堪称一绝。
她微微点头,心想着:这未来的儿媳妇虽说有些毛病,如今看来但也并非全然一无是处,倒也不算彻底无可救药。
罢了罢了,等日后她真进了田家的门,成了亲,再好好地教导约束一番便是,总归是要把她那些个矫情的性子给扳过来。
陈玉芬在一旁低眉顺眼,在那看似柔顺的表象之下,一颗野心勃勃的心正剧烈跳动。她暗自思忖:
终有一日,她会以最耀眼的姿态站在众人之上,成为那个被众人仰仗、逢迎讨好的焦点。
月色如水,轻柔地洒在窗前,为陈玉芬勾勒出一层朦胧的银边。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幅古雅的仕女图。
她手中那根细针,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寒光,呼吸平稳而轻微,仿佛生怕一丝紊乱的气息会惊扰了这针线与锦缎之间的幽会。
“小玉,你在忙什么呢?”田子构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在门口悠悠响起。
他眼神里满是探究与好奇,目光直直地投向屋内陈玉芬的方向。
陈玉芬闻声,手中动作稍顿,轻轻抬眸,便瞧见田子构那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口。
她嘴角上扬,绽出一抹温婉的笑,可手中的针线却依旧上下穿梭,未曾停歇。
“哦,阿文托我绣的芍药图,快完工了。”她朱唇轻启,声线平和如水,只是那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心底的一丝紧张。
她暗自揣测,不知田子构听闻此事会是何种态度,是恼怒,还是淡然。
田子构缓缓迈步入内,视线牢牢锁在陈玉芬手中的芍药图上。
“不言仙草普天下,唯有芍药最可人。”他由衷赞叹,可那微微上扬的语调背后,却似隐藏着一缕难以捕捉的酸意,如暗夜中悄然蔓延的幽影,虽不浓烈,却也清晰可感。
陈玉芬敏锐地捕捉到了田子构那微妙的情绪波动,她嘴角轻扬,绽出一抹轻柔的笑意,宛如一缕春风拂过,试图驱散这空气中弥漫的丝丝异样。
“子构哥哥,我给你绣了那么多荷包、手帕,哪一个不是我用足了心思的?难道它们在你眼里就毫无魅力可言?”
她朱唇轻启,声线软糯,带着一抹娇嗔与依赖,恰似那缠绕在枝头的藤蔓,轻轻摇曳,撩人心弦。
田子构的面庞瞬间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仿若天边的云霞悄然爬上脸颊。
“玉芬,你……你最近和那个曲世子走得很近啊?!”他的话语从舌尖吐出,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眼神却又忍不住偷偷朝陈玉芬瞥去。
陈玉芬那正忙碌着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一顿,她心中明白田子构这是醋了,可她却不愿过多地剖白解释。
“子构哥哥,曲文只是我的一个朋友。”她语调平缓,似一湾宁静的湖水,波澜不惊。
田子构听闻,眉头微微蹙起,那两条浓眉之间仿佛藏着无尽的纠结与困扰。
他紧紧凝视着陈玉芬,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愫,有担忧,有失落,亦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
“玉芬,我知道说这些不好,但我……我真的不喜欢你和别的男子走得太近。”他的嗓音低沉而醇厚,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请求,仿若那深谷中传来的幽咽泉声,满含着情感的重量。
陈玉芬缓缓放下手中的针线,她微微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投向田子构。
“子构哥哥,我心里清楚,你是关心我。可我与阿文之间,真的别无他念。”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仿若在郑重起誓。“自我爹离世后,旁人皆渐渐将他遗忘,唯有阿文,不远千里前来拜祭。这份情义,于我而言,重如泰山。我与他走近,不过是想尽我所能,表达心中的感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