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清居殿的金砖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墨兰斜倚在暖榻上，指尖轻抚着已显怀的腹部，眉眼间俱是柔和的笑意。
赵宗全虽未明言，但东宫上下都感受到了天子对长媳这一胎的重视。
内侍省特意增派了经验老道的嬷嬷，尚药局每日请脉的时辰都雷打不动，连殿中摆设都细细查过，凡有棱角处皆以软绸细细包裹，生怕有半点闪失。
三岁的俨儿正是对万物好奇的年纪，蹒跚着走到一张梨花木圆桌旁，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桌角包裹的锦缎，仰起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为什么桌角也要穿衣服呀？”
恰逢如兰带着四岁的戚哥儿和刚满四个月的次子霖哥儿入宫探望，闻言不由笑出声来。
她将怀中咿呀作语的幼子交给乳母，弯腰将小外甥揽到身边，柔声解释：“因为那里很硬、很危险呀，就像小石头会硌脚一样。现在母妃肚子里有小宝宝，我们要格外小心，不能让她磕着碰着，对不对？”
俨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扭头望向墨兰隆起的腹部，小声嘟囔：“妹妹……轻轻……”
墨兰心中一暖，伸手将儿子揽到榻边，亲了亲他软糯的脸颊：“俨儿真乖，都知道要保护妹妹了。”
如兰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欣慰。
她想起自己怀霖哥儿时，戚哥儿也是这般从懵懂到渐渐知晓轻重，不由笑道：“四姐姐你是不知道，戚哥儿那会儿恨不得把我当瓷娃娃供起来，连走路都要搀着，比他爹爹还紧张。”
姐妹俩说笑间，乳母将霖哥儿抱到墨兰跟前。小家伙粉雕玉琢，正吮着手指咯咯直笑。墨兰轻轻握住他的小手，心底软成一片：“霖哥儿长得真好，眉眼像极了五妹妹。”
“可不是么，都说随了我。”如兰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随即又压低声音，“听说那边……昨儿夜里生了？”
墨兰笑容微敛，轻轻颔首：“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如兰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她也是自作自受。当初若安分守着文家，何至于此……好在四姐姐心善，还肯伸手拉她一把。”
“总归是一条性命。”墨兰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绣纹，“孩子更是无辜的。”
正说着，赵景翊下朝归来。一见殿内热闹景象，冷峻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五妹妹来了？戚哥儿又长高了些。”
戚哥儿似模似样地行礼：“参见太子姨父。”
赵景翊笑着将他抱起，又走到榻边，很自然地握住墨兰的手：“今日可好？孩子闹你没？”
“都好。”墨兰仰头对他嫣然一笑，“方才还踢了我一下，想必是个活泼的。”
赵景翊眼中漾开温柔，当着妹妹的面也不避讳，俯身将耳朵贴在她腹上仔细听了听，一本正经地点头：“果然有力气，将来定像她哥哥一般健壮。”
俨儿见状也挤过来，学着父亲的样子将小脑袋凑过去，一脸严肃地听了半晌，突然抬头宣布：“妹妹说，想吃糖蒸酥酪！”
童言稚语惹得满殿欢笑。赵景翊一把将儿子扛上肩头，朗声道：“好！这就传酥酪来，给我们俨儿和妹妹一道吃！”
阳光满殿，笑语盈盈。如兰看着四姐姐与太子殿下这般恩爱默契，心中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当年盛家那个心思玲珑的四姑娘，如今竟能与太子殿下如此琴瑟和鸣？
而那个曾与她明争暗斗的六妹妹，却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当真令人唏嘘。
离宫时，如兰特意落后一步，轻声道：“四姐姐，如今你有着身孕，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少操心些。万事都有殿下和我们呢。”
墨兰握了握她的手，眼中暖意融融：“我知道。放心吧，如今我只盼着孩子平安出世，其他都不重要。”
送走如兰，赵景翊亲自端了糖蒸酥酪来，一勺勺喂给墨兰和俨儿。
烛火初上，将一家三口的身影投在窗上，温馨得如同画卷。
而汴京城的另一隅，别院中却是另一番光景。明兰虚弱地躺在榻上，望着身旁皱巴巴的婴儿，眼中泪光闪烁。
小桃红着眼眶喂她喝药，低声劝道：“娘子好歹用些，太子妃娘娘特意赏了血燕，嘱咐您好好将养呢。”
明兰闭了闭眼，泪水终是滑落。
她想起产房中最危急时，那个突然出现、自称太子妃派来的婆子，想起那支救命的老人参……
若当初没有走错路，如今是否也能像四姐姐那般，得夫君疼爱，子女绕膝？
可惜，这世上从无如果。
夜色渐深，东宫内暖意融融。赵景翊为墨兰掖好被角，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睡吧，墨儿。”他的声音温柔如春风，“我和孩子们都会守着你。”
墨兰依偎在他怀中，安心地闭上眼。
外间的风雨再大，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她便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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