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为刀道至刚，凛凛威风，势若猛虎，劈山开海。我等闲人观之，心如擂鼓，仿若魂魄具失。”
——前朝佚本《游子奇闻.破魂刀》
“气起丹田，意蕴于锋，破敌筋骨，散其魂魄。”
——万象岛.武功秘籍刀法残本《破魂刀》
寅时初，羌宿从书房里出来。
他心中还有疑点，便想再问问花莫莫。
露水凝结，不是呼出白气的温度，可江南夜里有了风，便是别样的阴冷。
花莫莫睡得实，不知为何，他今晚歇下时并未设防，应该是太困的缘故。夜里静下来，越睡便越冷。没有醒，但迷迷糊糊中缩了起来，将不争又抱紧了几分。
找见他时，羌宿便见得这般场景：
灰袍洗得发白，缩成小小一团，靠在门槛上，睡得很沉。沉到他坐到旁边那人也没醒，只是不自觉地缩得更小了些。
衣襟带红，血色凝紫。血已经干了，但羌宿此时却莫名觉得他当时应该挺疼的。
这人闭着眼时好乖，和醒了完全两幅面孔。
见他似乎冷得厉害，便将外袍除下，给他披上。衣服拉到肩膀，花莫莫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羌宿眼神微动，随即便又成了古井无波。
“啪。”
一声低低的清响，花莫莫的手被拍掉了，外袍也落下，将人裹了个严实。
……
翌日，三声鸡鸣。
花莫莫听得清楚，昨晚睡着睡着便暖和起来，是以早上便越发不愿早起。
迷迷糊糊睁眼，正要闭目再假寐片刻，突然发现身上多的外袍——羌宿的。一个激灵，即刻便醒了。
花莫莫羌宿！
羌宿嗯。
手上一动，便有什么东西“啪挞”一声掉在地上。
……不争。完喽，羌宿要杀了我。
花莫莫明显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有点小慌，拾了剑，拿衣摆擦了又擦才递回去。
想拉住他袖子，哄他两句消消气，手却被拍掉了。
花莫莫……
……
羌宿面上少有表情，看不出喜怒，见他醒了，便拉他到绣楼底下：
花莫莫这个楼……怎么了吗？
花莫莫我也只知道它很高啊
羌宿太高了……
这样的高度远远超过了一般大户人家的绣楼。太难上去了。
花莫莫是高了点，不过这绣楼旁边就是佛堂
花莫莫那尊恶鬼像太大了，想让人发现不了，只能将墙砌高些
羌宿可人是如何下来的？
花莫莫什么…怎么下来？
羌宿绣楼本就是限制闺阁女子行动的，楼高，她们便下不来。
羌宿可赵家小姐死了，还被砍了头，拿到风波亭去卖……
花莫莫……！
花莫莫那楼上住的就不是赵小姐！
羌宿……不是？
花莫莫是凶手
花莫莫那具男尸没有头，但是个粗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赵家少爷守心
花莫莫所谓灭门，能对上的只有尸体数量
花莫莫细算的话，赵家少爷赵守心…死不见尸
这话到是和羌宿所想不谋而合：
绣楼太高，断梯断在灭门案发生之前。不仅是他们上不去，如果楼上有人，那人也下不来……绣楼便宛如一座铁笼，想出来，只能从外面打开笼门。
不论上面之前关的是赵小姐还是赵守心，他们个一死，一个“死不见尸”，都足以证明：
还有人来过赵宅，放走了“笼子”里的人。
羌宿果然有帮凶
想到那些碎骨和血牵机，花莫莫点头又摇头，他指指绣楼：
花莫莫这楼上住的…到不像是主谋
羌宿怎么说？
花莫莫绣楼是非常私人的东西，会限制人的行动，但绝对不会当笼子用，去关一个陌生人
花莫莫所以…我猜，关的是赵家人，他犯了什么大的错误
花莫莫大到连父母都觉得他危险，甚至是危及性命……所以将他囚在楼上，希望他能悔过
花莫莫不过这样的话，他处境就很被动：一个行动受限的人是很难在原地找到“帮凶”的
花莫莫但他若因此生恨，倒是个不错的共谋者
羌宿你不是说本地挖错坟都要浸猪笼么，这样…为何不处死他？
花莫莫虎毒不食子嘛……
花莫莫而且赵老爷常年拜佛忏悔，未尝不是菩萨心肠，饶他性命也是正常的
羌宿赵生明生前…并不仁厚
羌宿有所对敌，往往非死即伤，功力大减
寥寥数语，并不多言。
这倒是很有君子风度，相比于落井下石、捧高踩低之徒，委婉有度，时然后言更另花莫莫心悦诚服。
是以，他也不再多说，转了话锋：
花莫莫和他所练功法有关么？
羌宿嗯。
没有多做解释，万象岛虽然深谙百家、品论江湖武林，羌宿却并不是喜欢背后说人过处之人。
执笔为公…便更为深省自身，唯恐偏颇。
花莫莫……《破魂刀》
刀道至刚，闻风丧魂……
花莫莫这功法既然这么厉害，怎么等赵生明都退隐江湖了才有人来夺？
羌宿他初入江湖，打的确实是‘破魂刀’的名号
羌宿可修习三十余载，才堪堪跻身二流，并不惊世……
绝世的武功秘籍，练出来不是这样的效果，赵生明多半呢…是在滥竽充数，挂羊头卖狗肉罢了。
碰瓷的秘籍，自然不会有人眼红了，更不乏有人会背地里唾弃鄙视。
花莫莫那怎么…开山门花那么多钱找《破魂刀》？
羌宿他们先前从风波亭买到了心法卷的抄本
羌宿风波亭言：‘赵生明只得功法残卷，内力不佳，不能出众’
绝世武功的残卷……这是很特别的。
前者，因为它天下无双，无数武者都会前仆后继地尝试。后者，不完整也意味着高风险——走火入魔，武功尽废都有可能。
如果赵生明只有功法，并无内力，那么苦练多年仍旧无望一流…倒也说得通。
只是不知道他一没有辅以心法，二无老师引导，又是如何解读的残卷文字……
想到赵生明，便会想到长明灯和恶鬼像……彼时，拿了绝世功法的得意青年，又有什么好向恶鬼请罪的呢？
花莫莫反复琢磨这两句话，突然想到“抄本”二字：
花莫莫抄本？
羌宿怎么？
花莫莫给出抄本，要么是原本意义特殊，卖方想保留，另一种……
花莫莫是原本本身很特殊，比如材质，形状之类很特别，流传出去不好藏匿
羌宿恶鬼像！
花莫莫我也是猜的，未必准
花莫莫字都被削完了，只是觉得那人竟然一颗珠宝也不拿，未免太奇怪了
花莫莫总不会是痴迷字迹，想削回家观摩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更为激烈了，羌宿看了眼赵生明的棺材：
羌宿看他形状，中的是血牵机，倒不像是头次发作
羌宿凶手可能还会回来，你多加小心……
边说边被推着走，直到跨出了宅子大门，羌宿才觉得不对……
出来干什么！
见他停了脚步，不用看也知道这尽职尽责，鞠躬尽瘁只为查案的少侠在想什么。花莫莫早就饿得心慌了，现在只想去混顿香喷喷的早饭：
花莫莫赵老爷它晚上才能掀开棺材板呢，你这么呆在赵宅里饿死也没用啊
花莫莫放心吧，凶手这会儿还在吃早饭呢
羌宿他离发作不远了……
羌宿你要吃……随便搭灶即可
花莫莫哎呀，走吧
花莫莫咱们去吴婆婆家混顿饭，吃完你就茅塞顿开啦
什么茅塞顿开，她家做的是仙丹么？
竟然要打着这样的名头去混饭……
面上不显，对于花莫莫想一出是一出，玩世不恭的态度，羌宿在内心还是翻了个白眼。
最终，确由着花莫莫半推半哄，带他到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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