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喘息声,夹杂着设备警报的嗡鸣)
“……老天爷,我保证,在普罗米修斯工作……(信号受到强烈干扰的嘶啦声)……这绝对是最邪门的事!不行,我得出去!我们在哪儿?氧气浓度在下降!重复,氧气不足!”
(录音结束于一声尖锐的、类似金属撕裂的噪音)
[场景:战略简报室]
冰冷的蓝光笼罩着会议室。最后一段惊恐的音频在空气中消散,留下死寂。全息屏幕上,“信号丢失”的红字无情地闪烁着。
一名年轻的普罗米修斯分析员猛地捶了下桌子,声音发颤:“你的意思是,他们被吞进了一个异空间,在信号彻底中断前还能跟我们说话?我知道你们崇尚效率,但这么快就判定‘任务失败’?这简直是谋杀!”
桌对面,潘多拉的代表面无表情,指尖敲出一组数据流,声音像冰一样平滑:“效率建立在空间异常波动曲线和所有可用参数之上。结论是明确的:目标区域已发生现实剥离。至于他们为何能维持短暂通讯——这是需要研究的‘异常’本身,而非拖延决策的理由。效率,是最高形式的负责。”
“扯淡!这根本……” 分析员的怒吼被一声巨响打断。
简报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名身着沾染了未知粘液防护服的“防火墙”行动队员踉跄着冲入,面罩碎裂,眼神涣散。
“报告!……” 他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回声’小队……只有我一个……回来了。”
那名情绪激动的分析员脸色瞬间惨白。回来的人不是他的挚友。他像被电流击中般冲出简报室,奔向那条熟悉的、无限延伸的洁白走廊。光滑如镜的地板上,只映出他一个人惊慌扭曲的身影。他的朋友,那个留下最后录音的人,没能回来。
“别……别丢下我……你不能死……” 念头在他脑中疯狂尖叫。他冲向一周前才运抵、如今已被封锁的“快速跃迁门”实验区。
他还记得它被运抵那天的样子:午后的阳光透过穹顶,将大厅中央照得透亮,温暖得近乎残忍。那扇巨大的门框矗立在光洁的地板上,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项目研究员当时侃侃而谈,说着“空间折叠精度”、“量子隧穿稳定性”之类的术语。他当时听得心不在焉,只是麻木地记录着。在普罗米修斯,干到60岁就能退休,他今年34岁,他只想安稳退休。研究员最后强调:“……记住,跃迁限时装置是关键,一旦超时或信号异常,会强制回传。还有,意识备份务必保持同步,这是避免‘完全死亡’的最后保险。”
意识备份。在普罗米修斯,这只是个标准流程,但他厌恶这个词。这跟复制一个残响有什么区别?他很幸运,从未被“备份”过。他的朋友也是。他朋友总是那么开朗乐观,每次任务都能化险为夷,仿佛幸运女神永远站在他那边。
视角拉回现实。
空旷的大厅中,那扇门静静地立着,能源早已切断。门框之内,不再是通往未知的通道,而只是一片虚无的、死寂的纯白。他绝望地冲向那片虚无,却被两名“防火墙”安全人员死死拦住。一剂镇静剂注入他的脖颈,世界瞬间陷入黑暗。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疗部的床上。个人终端闪烁,一条来自上级的加密信息自动弹出:
“请遵守员工行为规范,保持专业素养,将个人情绪与工作任务分离。你的职责是服务于普罗米修斯的更高使命。”
他回到了他的地方打开了电脑,写下了日志
日志条目 001
他们把我调离了外勤。暂时性的。医疗部的人说这是“标准心理干预流程”。张医生(那个总是带着一副“我懂你”表情的心理评估师)说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显著倾向”,需要观察。
去他妈的显著倾向。
他们不懂。他们看着报告,看到的是“小队减员”、“任务失败”、“异常空间特性”。但我看到的是马可。是那个在食堂会因为讲了个一点不好笑的冷笑话,自己先笑得直拍桌子的马可。是他最后一次出任务前,拍着我肩膀说“这次回来非得让你请我喝那罐珍藏的咖啡”的马可。
现在,那罐咖啡还在我的储物柜里。而马可……他们用的词是“状态不可逆转化”。好像这样一说,他就不是被那片虚无给吞噬了一样。
最让我后背发凉的不是那片虚无。是这之后的“正常”。
事故简报会只开了20分钟。主管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复述了“已知事实”,然后重点转到了“如何优化下次跃迁门的冗余安全协议”。没有人提到马可的名字。仿佛他只是一个需要被修正的系统错误参数。
我好像该愤怒,该呐喊。但我没有。我只是感到一种刺骨的冷。这种“正常”的运转,比任何异常都让我害怕。
今天下午,我被分配了新工作:归档部门。临时性的。他们让我把过去十年的低级异常物品入库清单,重新做数字化校准和交叉验证。这活儿枯燥到能让人的大脑生锈。我猜,这就是目的——让我这种“情绪不稳定”的因子,远离一线,用枯燥来“消毒”。
但也许……也许这正是我需要的。远离那些门,远离那些尖叫和虚无。在故纸堆里,至少数字不会骗人。也许我能在这里……找到某种答案。或者,至少忘掉一些东西。
马可留下的最后那段录音,我私下备份了。我不敢听第二遍。但我也无法删除它。
记录结束
此时L的办公室内
发件人: [源头加密:NULL]
内容: “观察。勿扰。”
L的目光在信息上停留了半秒,指尖在“否决”指令上悬停片刻,最终移开。她理解了。这不是漏洞,是饵料。她端起手边的茶杯,轻呷一口,视线重新回到主屏幕上复杂的战略部署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那个试图突破权限的三级技术员,此刻在她眼中,从一個需要被纠正的麻烦,变成了一个值得观察的变量。
【里奥的突破】
与此同时,在归档部昏暗的隔间里,里奥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刚刚完成了一次疯狂的试探。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他尝试查询那个符号在Ψ级(范式威胁) 历史事件数据库中的匹配记录。这远远超出了他Tier-3的权限,本该立刻触发警报并被强行登出。
但系统只是迟疑了不到一秒。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然后……访问被授予。
屏幕上弹出冰冷的提示:“警告:您正在访问受限资料。此次访问已被记录。”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被记录了!他几乎要立刻关闭页面。但一种更强大的冲动驱使着他——马可的脸,那个诡异的符号,以及这扇莫名其妙为他打开的门。这是代价,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他颤抖着手指,键入了符号的描述关键词。数据库开始检索,无数高度加密的文件名飞速滚动。他闯入了原本一生都无法触及的领域,感觉自己像在刀尖上跳舞。
【L的静默】
L的终端一角,一个极小的窗口无声弹出,实时显示着里奥的每一次按键、每一次查询。她可以看到他的恐惧,也能感受到他那孤注一掷的决心。
她没有干预。她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数据流,如同一个科学家观察培养皿中的微生物。她接到了指令,也读懂了指令背后的含义:让这个变量自由发展,看看他能引出什么。
她的沉默,是对(不可查询)意志的遵从,也是她自身理性计算的结果。里奥的行为本身,就是一个极具价值的压力测试,测试的是系统的韧性,也可能测试出某些深藏不露的“杂质”。她端起茶杯,遮住了嘴角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的弧度。Boss正在下一盘很有趣的棋,而她,很乐意作为一名安静的观棋者。
里奥的呼吸几乎停止。检索结果出来了,只有一个条目与之高度模糊匹配:
档案编号: [部分抹除] - PROM-Ψ-7 (修正: 使用 Ψ 级编号,符合世界观)
项目代号: “悖论之芽”
权限等级: TIER-6(策进会)
匹配点: 项目描述中提到“其核心特征为对局部现实范式的持续性、不可逆的温和颠覆,其视觉标识具有认知排异性……” (修正: 描述聚焦于“范式颠覆”,符合Ψ级定义)
后面的内容被彻底屏蔽了。
“悖论之芽”…… Ψ级(范式威胁) …… 策进会…… 这些词汇像重锤一样砸在里奥的心上。马可留下的符号,竟然指向了一个能颠覆现实范式的Ψ级项目?!他朋友到底卷入了什么?这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外勤队员的命运。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迅速清除了搜索记录,退出系统,感觉自己不是找到了答案,而是推开了一扇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一个Ψ级项目,其威胁不再是摧毁肉体,而是改写世界运行的底层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