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时空

天文台的穹顶布满裂缝，月光从缝隙中漏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江倾禾跪在控制台前，手指抚过姐姐日记本上已经褪色的字迹：【当C/2023 F3彗星抵达近日点，记忆枷锁会出现72小时裂隙...】

"还剩四十分钟。"她转头看向蜷缩在墙角的身影。

傅瑾宸的双手被登山绳捆住，绳结松紧刚好不会阻碍血液循环——这是他记忆重置前自己要求的。月光照在他剧烈起伏的背上，白色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第十二次记忆重置即将开始。

日记本突然从手中滑落。江倾禾盯着最新翻到的那页：【实验体出现周期性记忆紊乱，证明彗星尘埃及带的同位素正在影响纳米机器人...】姐姐的字迹在这里变得潦草：【必须赶在下一个峰值前...】

"啊——！"

傅瑾宸的惨叫在圆形大厅里回荡。他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般仰起头，颈动脉在苍白的皮肤下疯狂跳动。江倾禾冲过去抱住他，感觉到他的骨骼在剧烈痉挛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看着我，"她捧住他湿冷的脸，"还记得蓝雪花吗？那年夏天你偷了林世诚的密钥卡..."

傅瑾宸的瞳孔已经扩大到边缘，虹膜呈现出不正常的金属蓝色。他的目光掠过她，看向她身后某个虚空中的点："...警报...三级警戒..."

这是记忆重置的征兆——他的意识正在退回十二年前的实验场景。

江倾禾抓起准备好的注射器。针头刺入颈静脉的瞬间，傅瑾宸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冷得像具尸体，力道却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江...倾禾？"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看见了...天文台地下..."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弹起，后脑重重撞在墙上。鲜血顺着金铜色的发丝滴落，但他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异常平静——记忆重置完成了。

"你是谁？"他问道，眼神陌生得让人心碎。

江倾禾咬破自己的舌尖才忍住哽咽。她举起姐姐的日记本，指着扉页上的合影："我是江媛的妹妹。你现在被记忆编辑机器人感染，每十二小时会丢失一次记忆。"

傅瑾宸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合影里，十二岁的江媛搂着妹妹站在天文台门口，两个女孩都穿着印有彗星图案的T恤。他的指尖轻轻擦过照片边缘："这个日期..."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控制台的老旧显示屏闪烁两下，自动播放起紧急新闻：【请市民勿恐慌，刚才的地震是彗星引力导致的正常地壳运动...】画面切换到天文馆的实时监测图像——夜空中，C/2023 F3彗星拖着蓝绿色的慧尾，宛如一柄刺向地球的利剑。

傅瑾宸突然站起来，捆住双手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他走向墙上的星图，手指顺着彗星轨道划过："他们在这里做了手脚。"指尖停在地球与彗星轨道交汇处，"记忆控制系统的接收器..."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江倾禾扑到栏杆边，看见三个穿着银色防护服的人正在一楼大厅安装某种设备。领头的人掀开头盔面罩——是林雅琪。

"记忆清洗程序。"傅瑾宸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恢复了行动力，正快速拆卸控制台的面板，"彗星干扰让他们失去了远程控制能力，必须物理接入。"

江倾禾从背包掏出从钟表匠那里拿来的电磁脉冲装置。这时她注意到傅瑾宸拆卸面板的手法异常娴熟——这不该是第一次记忆重置后的他能做到的。

"你想起来了？"她小声问。

傅瑾宸的动作顿了顿："只有片段。"他扯出两根电线碰出火花，"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醒来后只记得几个画面。"

楼下传来设备启动的嗡鸣。林雅琪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江小姐，父亲让我转告您，江教授非常想念女儿。"

江倾禾的血液瞬间结冰。父亲还活着？

傅瑾宸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不要相信。记忆可以被编辑，克隆体可以植入任何人的记忆。"他的瞳孔又开始泛起不正常的蓝色，"但音乐不会说谎——你姐姐在日记里提到的《记忆编码曲》，那是关键。"

他们头顶的玻璃穹顶突然爆裂。林雅琪的无人机如银色蜂群般涌入，每架都携带着针筒大小的记忆清洗剂。傅瑾宸拽着江倾禾滚到望远镜基座后方，玻璃碎片像暴雨般砸在黄铜仪器上。

"天文台地下，"他在她耳边急促地说，"你姐姐建造了一个屏蔽室。入口在..."

无人机的嗡鸣吞没了后半句话。江倾禾只看见他的口型在说："小熊座。"

她突然想起布偶熊Momo胸前别的正是小熊座徽章。当第一支记忆清洗剂扎进傅瑾宸的后颈时，她扑向控制台，在姐姐日记的最后一页发现了被血迹遮盖的星图——小熊座的北斗七星连线，正好对应天文台地板的七块铜砖。

傅瑾宸在她身后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他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纹路，那是纳米机器人过载的标志。江倾禾砸开电磁脉冲装置的保险栓，在按下按钮前的瞬间，看见傅瑾宸对她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按住小指，其余三指伸直。

这是他们小时候发明的暗号，意思是：相信我。

电磁脉冲波呈球形扩散的瞬间，所有无人机同时坠落。傅瑾宸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但他的手依然保持着那个手势。江倾禾跪在他身边时，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

"密码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