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玥想起呼延邪被带走之前的样子,如此骄傲肆意的一人,境遇却困顿到了尘土中。他眼中含着光,让她信他,相信他主动闹事,再被羁押到牢中就是最好的选择,而在此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可眼下如此窘迫的境遇,就算不看也能得知,监牢中的小王子会遭到怎么样的对待,连老鼠都钻不出的囚笼中,群狼环伺,虎视眈眈的刍狗等着分食他的地位和权力。
“他此时的境遇,倒是同孤有几分相......”
一声弓弩被扣响的脆响,让刘婵玥心中警铃大作,燕纵欢立刻揽着刘婵玥的头压低,挡在她的身前寻觅片刻之后,找到了那声音的源头。
一个身披黑衣的人手握弓弩,大咧咧地坐在他们背后的飞檐上,举止倒是显得几分从容,一步步缓步向前,将弓弩的箭头对准了燕纵欢的胸膛。
“等等——”
只见一声弓箭破空而出的响动,刘婵玥眼中所见——只有泛光的箭簇孟和洒落在地面的斑斑血痕。
尖锐的箭簇从中被劈开,光滑的断面溅落在燕纵欢小臂擦伤渗透的血迹,破碎的箭身断成了几截,四散在黑衣人的脚边。
黑衣人却丝毫不见气馁,在燕纵欢提刀相迎时,找准时机抱头跃起滚落到掩体之后,银白的箭簇继续对准了燕纵欢的胸口。
燕纵欢神情一变,随后便释然一般地松了一口气,居然当着黑衣人的面伸开了双手,像是在引对方放箭。“放冷箭有何意思?冲这来,才叫真的有种。”
黑衣人先是疑惑了片刻,才重新将弓弩瞄准了燕纵欢,燕纵欢又逼近了几步,将自己的胸膛暴露在对方面前。
刘婵玥正疑惑之间,只觉得头顶一暗,一道身披北疆盔甲的身影从头顶跃下,长剑劈下,将手持弓弩的黑衣人劈出了一道狰狞的血痕。“燕缦缨?!”
黑衣人直直地硬着身子栽倒,身后的燕缦缨眼中含笑,随手甩干净剑身上的血痕,朝刘婵玥一拜。“末将燕缦缨,救驾来迟——”
“不必拘礼,多亏两位燕将军配合默契撂倒了敌人,是孤该多谢二位。倒是将军,为何会出现在北疆的宫中,孤依稀记得,将军是留守在城外的凤栖军营中。”
燕纵欢问道:“是啊,三姐你怎么来了?”
墙角传来几声脚步声和兵戈拖拽声,燕缦缨警惕地扫视一眼,伸出手指作出了噤声的样子。“此处不宜多言,换个地方。”
燕缦缨轻车熟路地拐进一处门洞,刘婵玥和燕纵欢环顾一圈,入眼竟然是一片萧索的破院冷宫。
燕缦缨说道:“此处少有人来,现下可以放心。”
燕纵欢问道:“三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六郎入城当晚,中军营帐上插了一根用于传讯的羽毛,连我都毫无察觉,此人能自如出没于凤栖军营内。”
听到有关羽毛的关键词,刘婵玥立刻心领神会。“此人,也是引我和六郎至此之人,而你又正好出现在此地,必定不是巧合。”
燕纵欢拧眉:“三姐,你和放羽毛那人合作了?”
“没错,找到遗留下来的线索之后,我寻到了对方,他们是暗中相助呼延邪的王党,我们几人一拍即合,制定了详尽的规划。”
刘婵玥说道:“哦?”
燕缦缨说道:“呼延鲁此人有些城府,又对呼延邪其人极度忌惮,凤栖使臣前来,他必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呼延邪的身上,以防止他出逃自立为王。因此,他刻意制造混乱,并且不断地闹事,使得呼延鲁调集大批宫中守卫看管,此时士兵被临时征调之后产生的空缺,便是混入凤栖士兵的良机。”
燕纵欢说道:“小王子的脑子倒是有几分灵光,眼下的形势,正一步步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恐怕没过几日,这北疆的宫廷便要改天换地了。”
刘婵玥问道:“何日发动宫变?”
燕缦缨没有作答,空气骤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宫墙上破损的瓦片映衬着垮塌的外墙面,显出几分脏污的本色。
沉重的夜色坍塌下来,化为更阴沉黯淡的底色,而一声剧烈的爆裂声传来,一道冲天的金线冲上了夜幕。依稀之间,刘婵玥听见士兵地怒吼和铮然金戈之声由远而近,逼近了城内的大殿方向。
燕缦缨的侧脸被光芒照亮,她仍旧含笑着,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的余光。“宫变,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