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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岁昭昭(2)

阙静

无名说完后,缓缓起身走向内室。木鱼声随之响起,低沉而有节奏,伴随着他口中念诵的超度经文,仿佛要穿透这重重夜幕。清禾这一夜并未离去,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目光凝视着窗外那片在月色下摇曳生姿却又朦胧不清的竹林。每一句从无名口中传出的经文都如同一阵风,轻轻吹动着她的心湖,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心头,让她沉浸在深深的思绪之中。

在记忆的长河中,那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为年幼迷茫的自己照亮了前行的道路。还记得那时街头巷尾,自己假扮成乞丐等待接头,却不想陷入重重困境,走投无路之际,是他如天神下凡般出现,巧妙地化解危机。更难忘那次,自己被内应出卖,侍卫们如狼似虎地逼近,就在绝望几乎将自己吞噬之时,他再次挺身而出,以超乎寻常的手段将自己从险境中解救出来。

自从跟随小姐习画之初,她便将他的模样落于笔下。起初,纸上仅存初遇时那惊鸿一瞥的轮廓;随着画技渐长,她凭借记忆中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勾勒出想象中他成长后的面容。直至那一日,他在众人面前挺身而出解围,那一瞬间,她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见他身着绫罗绸缎,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心知他如今生活安逸。然而命运弄人,因被内应出卖而身陷绝境,在濒死之际逃入他的府邸,只盼能再见他最后一面。未曾想,身后追兵已察觉她的行踪,危机再度来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再次伸出援手,将她从生死边缘救回。这一幕,仿佛命运的丝线悄然牵引,让两人再次紧紧相连。

他原以为这是两人的初次相见,却不曾想,这竟是无数次擦肩而过的命运轨迹,终于在这一刻交汇。每一次的错过都像是命运埋下的一颗种子,如今这些种子破土而出,长成了眼前这一幕相遇的景象。

黎明的曙光微弱地穿透夜幕,清禾身形一展,轻功提至极致,几个起落间已消失在那片未知且深邃的黑暗中。无名听到动静,停下了口中诵读的经文,缓缓起身,走到窗边静静伫立。此时,破晓的太阳艰难地探出头来,将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那光线毫无保留地照在这二人身上,可他们的心境仿若沉入冰窖,丝毫未曾感受到这阳光应有的温暖。

曾几何时,清禾每每送完情报后,总会静静地伫立在院中那片竹林之中,一待便是整夜。那时的无名以为这只是景淮对清禾缺乏信任的缘故,却未曾料到,这其实是清禾内心深处独属于自己的、难以示人的一腔妄念。清冷的月光洒下,修长的身影与斑驳的竹影相融,在静谧之中,唯有清禾知晓,这一夜夜的坚守背后,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心绪,那是他深埋心底的秘密,是无法言说也不愿被理解的执念。

清禾轻盈地跃回枕月居,脱下那件还残留着佛家香火气息的衣裳。她将这带着特殊记忆的衣物仔细叠好,收入箱笼最深处,仿佛是在封存一段过往。沐浴后,她换上崭新的衣裙,宛如新生一般。面对铜镜,她重新梳理妆容,让笑容再度绽放在脸庞上,随后便以饱满的热情和精心的姿态,去吸引那些来自各方的达官贵人,只为一步步靠近内心深处那个坚定的目标。

时光悄然流淌,仿若流水般轻柔而不可捉摸。清禾依旧以讨茶为由,在这无名之地停留一夜。她渐渐沉醉于这般宁静淡泊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的心灵得以栖息。然而,世间之事往往难以尽如人意,总有些许波澜将要打破这份得之不易的平静,仿佛命运的暗流早已在静谧之下悄然涌动,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卷起惊涛骇浪。

“清禾,速去林将军处取那百年雪莲,小姐中毒,需靠雪莲延缓毒性发作。”于归匆匆交代完,身影便消失在走廊尽头。清禾心中一紧,顾不上多问,转身朝着林将军府的方向疾奔而去,每一步都似踏着焦急的鼓点,脑海里满是小姐安危的担忧。

清禾自林将军府中缓步而出,心中却已察觉到暗处有几道隐秘的视线如影随形。她不动声色地将跟踪者引至僻静之处,待确认四周无人后,猛然抽出腰间那柄柔软如绸却又锋利无比的长剑。月色下,剑光闪烁,刹那间便与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清禾手中的软剑宛如灵动的银蛇,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寂静——那些试图窥探她行踪的人已悄无声息地倒下。她并未因此停留片刻,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包细密粉末轻轻洒下。不过须臾,原本横卧于地上的尸体竟在夜色中渐渐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只余那一抹淡淡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着。

清禾将速度提至极致,与前来接应的于归汇合。她瞥了一眼于归出现的方向,心中虽觉几分奇怪,却也未多加深究。两人仅是迅速对视一眼,便默契地朝着幽篁居奔去。清禾喉间似有千言万语,想问个究竟,可此时此景,她又不敢轻易开口打乱这紧张的节奏。她的脑海里如同乱麻一般,不断思索着: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药下到景烟那里?每念及此,担忧和疑惑就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让她的心愈发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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