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敲门声轻得像羽毛，唐青哲握着钢笔的手却顿了顿——他几乎立刻就猜到是江婉茹，连声音里都带着她惯有的小心翼翼。
她站在门外，指尖微微收紧。唐青哲突然找她，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早上李诗曼受“委屈”的事，现在要来追究她？
“进来”
江婉茹推门而入，脚步轻缓。“您好，唐总，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唐青哲没有立即回应。他正低头批阅文件，钢笔在纸页上划过沙沙作响，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江婉茹站得脚都有些发麻，见唐青哲没回应，只好悄悄东张西望，试图缓解这份局促。她的目光先落在办公桌后的书柜上——深棕色的木质书柜摆满了精装书，最上层却放着个略显突兀的陶瓷小熊，耳朵缺了个角，像是被摔过又粘好的；接着扫过桌角的绿植，一盆常春藤，叶片上还挂着水珠，显然是刚浇过，藤蔓却歪歪扭扭地朝着阳光的方向生长；最后，她的视线停在办公桌中央斜放的照片上——相框是银色的，边缘磨得有些发亮，照片里年少的唐青哲穿着白衬衫，笑得露出虎牙，身边站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裙摆上印着小雏菊，可惜角度太偏，只能看到她攥着唐青哲衣角的小手，看不清脸。江婉茹忍不住多瞄了两眼，心里悄悄好奇：这是李诗曼吗？
“坐那吧。”唐青哲的声音突然响起，江婉茹像被抓包的小孩，慌忙收回目光，脸颊微微发烫，快步走向沙发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风轻轻吹动窗帘。唐青哲终于抬眼，目光落在江婉茹身上——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只有耳后的一缕碎发没藏好，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是暖色调，却衬得她整个人有些单薄，像株被风吹得蔫蔫的小草。
“监控……”唐青哲率先打破沉默，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我看了。”
江婉茹的心猛地一跳。他看了监控？不是已经说翻篇了吗？现在提起是什么意思？她指尖无意识地揪住衣角，面上却保持平静，等待他的下文。
“早上我说算了，不是要敷衍你。”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声音放得更柔，甚至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只是不想因为个人纠纷影响整个公司的工作节奏。我以为……”他顿了顿，没说下去——他以为她会懂，却忘了，从前的自己，从来没给过她“懂”的底气。
江婉茹垂下眼帘。理智上她理解这个决定——身为管理者，息事宁人是最有效率的选择。可情感上……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明明受了委屈的是她，却要她顾全大局。
风从窗边吹进来，拂起江婉茹耳后的那缕碎发，发丝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她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的动作有些笨拙。唐青哲看着她垂着眼的样子，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平时写满认真的眼睛，此刻黯淡得像蒙了层雾，和窗外明媚的阳光格格不入。
唐青哲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莫名一紧。
“她定是在埋怨我。”他有些懊恼地想。
“确实是李诗曼的问题。”他语气放缓，“这件事你是受害者，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想法？”
他说完，紧紧盯着江婉茹的反应，心里既期待又忐忑——期待她能说出所有委屈，期待她能对自己提要求，哪怕是苛刻一点的要求，也好过她继续说“没关系”；可又怕她还是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说，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
江婉茹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毫无畏惧地迎上唐青哲的视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唐总，您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直到刚才站在门外，我还在想，您是不是要替李诗曼讨回公道。"
她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这一年里，我替李诗曼背过三次黑锅，被她抢过五个项目，在您面前被污蔑的次数更是数不清。每次我都告诉自己，只要还能留在离您最近的地方工作，这些都不重要。"
她的声音渐渐染上哽咽，却倔强地继续说下去：“可是今天，当我站在打卡机前，看着李诗曼故技重施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沉默换不来尊重，忍让只会让施暴者变本加厉。”
她的目光掠过桌上那张合影，又回到唐青哲脸上
“您问我的想法？我要的从来不是特殊关照，只是一个最基本的公平。我希望在这个公司里，每一个认真工作的人都不会因为不会讨好、不会演戏，就活该被欺负。”
说到这里，她轻轻摇头，眼里闪着泪光却带着释然的笑：“至于那份藏在心底的喜欢...就让它永远停留在'曾经'吧。一个需要我不断受委屈才能换来的关注，本来就不该称之为爱情。"
此刻的唐青哲，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愧疚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唐青哲淹没。
· 当听到她说"背过三次黑锅"时，他握笔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 听到"不会演戏的人不会被当成替罪羊"时，他的喉结轻轻滚动，想起自己曾经多少次被她隐忍的眼神注视，却选择视而不见。
而当听到江婉茹说“我曾经是那么喜欢你”时，唐青哲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可下一秒“曾经”两个字，又让他心里莫名一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所以，如果您真的要给我一个交代，就请给这个公司一个干净的职场环境。在周一晨会上，公开向我道歉。让所有人都知道，在这里，努力会被看见，正直会被尊重，而真相...永远不需要靠委屈来换取。"
她知道李诗曼多么爱面子，这个要求几乎不可能实现。
“好。”唐青哲没有任何犹豫，“周一晨会，我会让她当众道歉。”
江婉茹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还有呢？”唐青哲追问着，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不管是什么要求，都可以说。”
“没、没有了……”江婉茹轻声说。方才那番话已经耗尽了她积攒多年的勇气。对她这样一个习惯了做“鸵鸟”的人来说，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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