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范丞丞又撞进后室去,将那碧玉珠拿给江此意瞧。
范丞丞“你做了什么,怎么我的珠子裂开了?”
江此意眨一眨眼,接过碧玉珠来看,上头有道细细裂纹,不细看瞧不出来,说起来无伤大雅,但其实已经陈旧非常。
江此意“这裂纹瞧着将有二三百年了,与我何干啊?”
范丞丞“什么二三百年!”
范丞丞当然不依。
范丞丞“这珠子我生下来就带着了,这裂纹是不是新的我还不知道?从前没有的,昨天见了你就生出来了……”
不怪他着急。范母林江蘅身体不好、子嗣艰难,老夫妻两个盼了十几年,她年逾四十才生下这样一个宝贝疙瘩,偏又意外早产,生下来瘦瘦小小,脸色青紫,当年接生医生料定他先天不足,难以长命,辗转全国各大医院求助无果,最后死马当活马医,范元止雷雨夜求上津渡最负盛名的灵山池山顶上的池山寺,受人指点求得这样一枚碧玉珠。
那人言这珠子一日不能离身,珠在人在,珠毁人亡。后来范丞丞带着这珠子,果真如寻常婴孩一样长大,跑跳动作皆无碍,范父范母便认定了这珠子,把它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范丞丞幼时不信,摘了珠子要外出,还没踏出家门就陷入昏厥,后来也不得不信,只能成日守着它过活。
人类就是执拗啊。
江此意不知前因,也向来懒怠与人相争,抿一抿嘴:
江此意“虽非凡品,也算不得多贵,我手里头有年岁更胜于它的,稍后给你拿来。”
范丞丞恼她态度随意,却也知这东西未必与她相关,他行事毛躁,保不准就是撞在哪里。他暗暗打定主意夜间要上池山寺去,然后转身看了看门外尚空无一人的前台。
范丞丞“我今儿就要上岗了,你不给我做做岗前培训?”
江此意摆一摆手:
江此意“找周柯宇吧。”
周柯宇果然等他,这人虽然冷淡,但对工作还算尽职尽责,事无巨细尽数交代,扭头一看,得,范先生还是没听讲,笑吟吟看着他,一张口就跑偏:
范丞丞“周柯宇,你也是鬼吧?”
鬼与人是不一样的。“衹畏”这地方大抵是用了特殊的法子,要寻常人也能看见鬼,但鬼没有实体,寻常人摸不见,很容易露出端倪,这也是店里规矩“不能与NPC肢体接触”的由来。
范丞丞的一双阴阳眼,带他见了二十几年的鬼,也要他一眼能看出人鬼的区别。周柯宇是前台,常与人近距离打交道,比密室内的NPC更特殊些,他是有实体的。但看他神情动作,都带着常人没有的僵硬感,范丞丞就知道,他亦并非生者。
周柯宇“打工鬼罢了。”
周柯宇也没隐瞒,淡然应声。
两人也才互通姓名,连朋友都称不上,彼此之间话很少,不多时介绍完成,各归各位——周柯宇虽不再是前台,却还要做个指引的工作。
范丞丞昨日回去搜集了衹畏的资料,各大平台上一水儿都是好评,软广还是自来水他分得很清,旋即发现江此意没给店里做过任何营销,来过的顾客全是真喜欢——不管是剧本、体验感还是密室设计,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前台周柯宇先生的颜粉。
因而衹畏如今也是正当红,营业的第一分钟就有人进门来。
年轻女孩几个,学生气很浓,文绉绉的,说话也很礼貌:“您好,我们预约了十点,选的是《飞缘魔》。”因为他相貌生得好,几个小姑娘还不时偷偷多看他两眼。
范丞丞不大习惯服务行业的岗位,亦或者说他压根儿就不大擅长跟谁热情礼貌的对话,他眨巴眨巴眼,然后点头:
范丞丞“哦,好的,我让人带你们进去。”
几个女孩脸上全升起几分疑惑。
来衹畏,她们一方面是追求更好的体验感,另一方面,年轻姑娘,的确对传闻里的帅气前台感兴趣。今儿来,虽然还没见着周柯宇,但眼前人也能平分秋色,只是看这样子,怎么好像不太专业?
其中一个有点怯生生地开了口:“不,不介绍下剧情背景吗?”
方才周柯宇好像有提过。
范丞丞从前台翻了三遍,实在没想起来刚才他话里的题词卡放在哪里。
“几位女士,今天你们是作为顾客来到了整容医院,预备进行面部微调。但这家颇受好评的整容医院似乎不太寻常,每间病房当中都燃着味道奇异的香……”
是昨日后室里的另一个女人,她今儿一早在大厅里浇花,见到这境况,她走上前来。
女人生得娇花照水,如何看过去都惊艳,她落落大方,介绍过剧情之后,又带人到更衣室换服装,这才把客人转手交给周柯宇。
她又到前台来,从底下一个抽屉里拿出装着题词卡的盒子。
“东西不多,但你还是尽快熟悉一下,等会人就越来越多了。”
她笑得很漂亮,嘴角上扬的弧度却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僵硬。
不是活人。
范丞丞“你好,我是范丞丞。”
范丞丞大大方方接受了她的帮助。
盂荮“盂荮。”
后知后觉,范丞丞又扫了两眼盒子里的题词卡,盂荮没拿,但她说得比题词卡上还要多。
盂荮看出他的疑惑,又弯了弯眸。
盂荮“这些剧本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