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下的心跳

极夜，永无止境的黑暗笼罩着“北纬90”气候研究中心。

这里距离传说中的北极点只有一步之遥，常年气温维持在零下五十摄氏度。此刻，实验室内部的空气却比外界更加冰冷，沉重得让人窒息。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蜂鸣声在死寂的医疗舱内回荡，但这声音听在林默耳中，却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击在他的神经上。

他站在透明的隔离舱外，目光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他的妹妹，林晓雨。

距离上一次“零点”的异变已经过去七天了。

七天前，当全球的时钟指向午夜零点，地球的磁场发生了一次诡异的脉冲。除了这座深埋在冰层之下的实验室，全世界的电子设备都陷入了长达三分钟的瘫痪。而在这三分钟里，晓雨，这个被选中作为“深蓝计划”观测员的少女，在连接主脑“盖亚”的瞬间，突然陷入了深度昏迷。

她成了全球第一例，也是唯一一例“零点休克”患者。

“林博士，你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默没有回头，他知道那是生物组的组长，陈岩。这个总是带着儒雅笑容的中年人，此刻声音里也透着一丝疲惫。

“数据有变化吗？”林默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打磨过。

陈岩走到他身边，看着监控屏幕上那一成不变的脑电波图谱，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维持在深度睡眠波段，但……很奇怪。”

“说。”林默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她的脑电波频率，和实验室外部冰层下传来的某种未知震动频率，完全一致。”陈岩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满是困惑，“就像……就像她的大脑正在和地底的什么东西进行共振。”

冰层下的震动。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林默脑海中的迷雾。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主控室。陈岩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主控室内，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正显示着方圆百公里的地质扫描图。那是“盖亚”主脑通过深埋在地底的传感器阵列收集的数据。平日里，这里只有单调的蓝色和绿色，代表着稳定的冰层和冻土。

但此刻，屏幕的中心区域，一片刺眼的、不断跳动的红色正在疯狂闪烁。

“这是什么？！”林默厉声问道，目光如刀般扫过值班的地质学家。

那位地质学家脸色惨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屏幕中心的一个数据流：“林……林博士，你看这个‘心跳’周期……”

林默的目光聚焦在那个数据上。

00:00:00

又是零点。

不，不是零点。这个数据流显示的是一种倒计时，一种嵌套在地质活动数据中的、极其隐蔽的倒计时。它不是以小时分钟计算，而是以一种林默从未见过的单位在跳动。

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倒计时的节奏，与晓雨的心跳，与冰层下的震动，完美同步。

“把所有关于‘深蓝计划’的原始资料调出来。”林默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有，关于这个坐标的历史勘探记录，我要看一百年前的，甚至更久远的。”

“一百年前？”陈岩不解，“那时候北极还没有建立永久科考站……”

“查！”林默低吼道，双眼布满血丝，“我们一直以为‘深蓝计划’是为了监测气候，为了拯救地球。但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们不是在监测气候，我们是在……唤醒它。”

就在这时，整个实验室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警报声瞬间撕裂了空气，红色的警示灯将每个人的脸上映照得如同鬼魅。

“发生什么事了？！”陈岩一个踉跄，扶住了控制台。

“冰……冰层裂开了！”地质学家惊恐地大叫，“就在我们正下方三千米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而且……而且那个倒计时……它加速了！”

林默死死地抓着控制台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穿过巨大的防弹玻璃，望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远古的、沉闷的巨响。

那不是地震，也不是冰崩。

那是某种庞然大物，在冰层之下，缓缓地、沉重地，睁开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医疗舱内的林晓雨，那一直紧闭的双眼，眼角突然滑落了一滴泪水。她的嘴唇微动，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

“哥哥……它在叫我……它说……时间到了……”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

倒计时，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