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透过木板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带。楼下的哭泣声和低语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压抑的、死寂般的平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凌久时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他看向旁边,太宰治已经起身,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大衣领口和绷带,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即将出席一场无关紧要的晨会,而非身处诡异的生死险境。
“走吧,凌凌君,”太宰语气轻快,“该下去看看‘成果’了。顺便找点吃的,我有点饿了呢。”他摸了摸肚子,表情无辜又自然。
凌久时喉咙发干,实在无法像他这样轻松地谈论“成果”。他僵硬地点点头,跟着太宰走出房间。
走廊里,其他房间的门也陆续打开。幸存的新人们脸上带着惊恐未褪的苍白和彻夜未眠的疲惫,眼神躲闪,不敢与人对视。当他们看到太宰和凌久时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未知的恐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两个似乎与资深者关系更近的新人的忌惮。
对面房间的门也开了。阮白洁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却丝毫无损他那种慵懒的美感。他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太宰和凌久时,懒洋洋地道:“早啊……吵死人的一夜。”
他的抱怨听起来如此真实,仿佛昨夜只是被噪音打扰了清梦。
三人一起走下楼梯。
楼下的火堆依然燃烧着,但火焰似乎比昨夜微弱了些,暖意中也掺杂了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冷。熊漆和小柯站在火堆旁,脸色凝重。地上铺着一张破旧的毯子,毯子下显然盖着一个人形的轮廓,边缘渗出些许暗色的、已经干涸的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般的腥气。
几个新人玩家瑟缩地坐在远离那毯子的角落,眼神惊恐地时不时瞟向那里。
看到太宰三人下来,熊漆抬起头,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尤其在太宰那过分淡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沉声道:“死了个新人。”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是谁?”凌久时忍不住问,声音有些沙哑。
“那个穿职业装的年轻女人。”小柯接话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后怕,“就死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我们听到一点动静下来看的时候,已经……没了。”
毯子勾勒出的轮廓娇小,确实符合那位独自一人、显得十分紧张的白领女性的身形。
太治治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毯子上,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微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轻轻“唔”了一声,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凌久时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一个活生生的人,昨夜还和他们同处一室,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被随意地盖在破毯子下。
“怎么……死的?”另一个新人玩家颤抖着问,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
熊漆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小柯却直接冷声道:“自己看吧。记住这里的规矩,晚上别乱跑,也别单独行动。”
她说着,上前一步,猛地掀开了毯子的一角!
顿时,几声压抑的惊呼和干呕声响起。
那名女白领的尸体蜷缩着,脸色青紫,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几乎要凸出眼眶,嘴巴张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仿佛死前经历了极致的恐惧。而她的脖颈上,缠绕着几圈细细的、漆黑发亮的发丝,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里,几乎要将她的脖子绞断!那发丝与昨晚袭击外卖员的如出一辙,却更加致命。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发丝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地、蠕动着松开了猎物的脖颈,然后像退潮的黑色溪流,迅速缩回地板的缝隙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圈紫黑色的、狰狞可怕的勒痕。
“这……这东西能进来?!”戴眼镜的男玩家失声叫道,脸上血色尽失。
“看来,‘它’的狩猎范围并不局限于门外。”太宰治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平静,“或者说,这整片地方,都是‘它’的猎场。木屋,也并非绝对安全。”他像是在做学术总结,而非陈述一个恐怖的事实。
熊漆深深地看了太宰一眼,这个少年过于冷静了,冷静得反常。但他没有多说,只是重新盖上了毯子:“收拾一下,天亮了,我们得出去找找线索,不能坐以待毙。”
“线索?什么线索?”凌久时问。
“关于这扇‘门’的线索,关于如何离开的线索。”小柯解释道,“每扇门背后都有一个核心的‘规则’和‘禁忌’,找到生路,才能活下去离开。通常线索会散落在门内的世界里。”
“那口井……”凌久时下意识地看向门外那口古井的方向。
“十有八九和它有关。”熊漆点头,“白天相对安全,但也要格外小心。大家最好一起行动。”
新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抗拒,但更不敢独自留在这个刚刚死过人的木屋里。
“好啊,一起去看看吧。”太宰治第一个响应,脸上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我对那口井很感兴趣呢。”他率先向门口走去,黑色大衣的衣摆划出轻盈的弧度。
阮白洁无所谓地跟上,凌久时也只好硬着头皮随行。
熊漆和小柯组织着其他心神不定的新人,一行人怀着不同的心情,推开了木屋的门。
门外,晨光并未带来多少暖意,雾气依旧浓重,弥漫在枯树林和荒草地之间,能见度很低。那口古井静静地矗立在雾气中,井口幽深,仿佛能将所有的光线都吞噬进去。
太宰治脚步轻快地走在最前面,仿佛不是去探索危险的源头,而是去春游。他在距离古井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井口和周围的地面。
凌久时紧张地跟在他身后,手心里全是汗。
突然,太宰治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身,从井沿边枯黄的草丛里,捡起了一个小小的、闪着微光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枚……
——银色的戒指?
太宰治用两根手指捏着那枚戒指,对着微弱的天光仔细看着,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无人能懂的弧度。
“咦?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