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未得心仪之选,然薛蟠已瞩意数人。此数子虽各有小疵,然于乘龙快婿之选,皆属上乘。
薛蟠未遑急遽,其于遴选,薛姨妈亦详加斟酌。既定人选,尚需详察,盖因所知尚浅,谚云“知人知面不知心”。
恰如“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者在楼上看你”,薛蟠周旋于交际,留意挑择妹婿,亦悄然入他人之目。不止九皇子,薛蟠于诸般乘龙快婿名录,皆名列前茅。其年少有为,丰神俊朗,家资饶裕,实乃不可多得之佳选。唯家势稍显单弱,所幸四大家族休戚与共,且薛蟠拜于上官阁老门下,稍补此憾。
惜众人谋于薛蟠,终为徒劳。盖其并无早缔姻亲之意。一则薛蟠年齿尚幼,若以现代年岁衡之,未及弱冠,类庠序之高中生,或如初中之龄。即便以三十而娶计,亦需至法定之龄方作筹谋。再者,其修习武功与道术,需葆童子之身。一旦破身,修行之速锐减,此非其愿。若成婚,洞房之礼难废,于己虽无大碍,然于女子有失公允。若所选闺秀与己年齿相若,实难下手。
且不说薛蟠已成众人眼中香饽饽,单言贾府这边,因九皇子亲临贺薛蟠,举府震动。
贾府一门双国公,全盛时,于国中地位,除皇室,与四王颉颃。今已式微,无复往昔煊赫。然贾府众人,尚无自知之明,眼中仍慕皇室尊荣。故九皇子贺薛蟠之举,令其惊愕。未料往昔轻之薛蟠,今皇子亦来道贺,皇子乃贾家欲攀而难及者。此落差令贾家众人一时难适。
恰此时,马道婆至。经时与贾家往来,关系亲厚。今日情形特异,马道婆觉时机成熟,遂来践薛蟠所托。
“真人至,快请坐,看茶!”
往昔马道婆来,贾母等人礼遇有加。今日虽仍殷勤,然神色倦怠,心事尽显。
马道婆见状,颔首道:“观老太太、太太之色,似有忧色,莫非与那边相关?”言罢,指梨香院方向。
本就心神不宁之贾母等人,见此举动,面色微变,旋即强作欢颜:“真人说笑,彼此皆亲,今薛家哥儿大喜,此语莫乱说,传扬出去,亲戚间恐生龃龉。”
“贫道因与诸位情谊厚,方直言,外人前断不多言。”马道婆不以为意。
“此事若寻常,贫道亦不开口,只是……”马道婆故作迟疑。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虽心神不宁,亦知其必有深意。众人相视,挥手令丫鬟退下,命鸳鸯守于门,无令任何人不得擅近。
“不知真人何意?”贾母定神问。
“世间诸事,此消彼长,非东风压西风,即西风压东风。”马道婆不直言,顾左右而言他。
贾母二人蹙眉,往常恐已不耐,此刻虽烦闷,亦强自按捺听其言。
马道婆满意,续道:“薛家之前景况,诸位稔熟,今又如何,有识者皆能察知,诸位心中岂无疑虑?自薛家至此,贾家情形,诸位心中亦有计较。”
闻此,贾母与王夫人身躯一震。
“真人之意,薛家蓄意构陷,谋害我贾家?”王夫人言出即摇头,“不,无可能。”
贾母亦半信半疑。若薛家算计,何以无迹可寻,他们毫无觉察?且此等事非仅算计可成。若未与马道婆有深厚信任,此刻恐已逐之。
虽对薛家有妒意,然言其谋害贾家,实难遽信。
“汝等尚未悟。”马道婆摇头,“有些事,非仅靠算计,其存在便有影响。”见二人懵懂,举例道:“忆当年王家与贾家之事。”
贾母顿悟。
当年贾代善在世,贾家表面鼎盛,暗伏危机,关键在后继无人。贾敬本良选,却弃武从文。林如海亦佳,同为文人,无法承继贾代善政治资业。彼时王子腾入其视野。为贾家及四大家族,贾代善政治资源多为王子腾得。凭此助力,王子腾仕途顺遂,升至如今之位。在其引领下,原本稍胜薛家之王家,一跃为四大家族之首。贾家虽名义显贵,有贾母超一品国公夫人,然实际景况,自家知晓。
王家盛,贾家衰。
王夫人亦悟。当年贾家盛,史、王两家嫁女,王家送二人。王夫人不说,王熙凤来乃王家对贾家交代。两代姑奶奶嫁入,王家自不能不顾贾家。
见贾母二人似悟,马道婆挑明道:“四大家族本一体,如贾家,东府西府虽别,然一脉同源。今薛家崛起,于四大家族为幸事,于贾家……”
“真人之意,薛家如当年王家,借我贾家气运?”贾母面色凝重问。
“正是。”马道婆点头,“薛家哥儿当年何状,怎会浪子回头?若无高人指点或气运加身,岂会如此?且薛家近年渐兴,每遇喜事,贾家便……”马道婆未明言,贾母二人自揣度。
薛蟠科举顺,贾家连失秦可卿、林如海,贾宝玉与王熙凤险些罹难。今薛蟠金榜题名,贾家又将如何?思及此,贾母二人不寒而栗。
见马道婆胸有成竹,二人稍安,急问:“真人,我等当如何?”
“此事说难亦难,说易亦易。端看汝等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