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流逝如白驹过隙,眼瞅着大半年已经过去了。
与皇城的热闹繁华相比,在冷宫偏安一隅的抚兰阁仍是朝夕未改的静谧。
堆满废石的屋脚处,数枚枯萎泛黄的梧桐树叶自半空滚落,又被忽然袭来的一阵凉飕飕的风所裹挟着,原地转了几圈,最终宛若尘埃落定,一动不动,彻底失去了生机。
唯有院子中央的那株腊梅不惧寒冷,早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里悄悄绽放骨朵,倔强地吐出了少许蕊儿。

枝干蜿蜒曲折,粉嫩的花苞错落有致地点缀其间,散发出淡淡清香。香气悠长而深远。
凛冬已至。
这些日子里,是无人问津,更是自律自强。
每天除了固定地进行晨课,用膳,就寝,凌悦绝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关在屋内,近乎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茫茫书海。
时而痴言傻笑,时而涕泗横流,时而噤声肃穆。
阅尽籍卷,感悟道理,孤身独处中,每每自得其乐。
血瘀体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得到改善,再加上随着学问的不断积累加深,头脑也愈发充盈。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精气神都跟着变得越来越好了。
诚然,当肚子里有了墨水儿,整个人就会感到自信。人越自信,能力也会随之越强。
反之,如果没有智慧,遇事不长脑子,那么一旦遭遇突发的危机,便会因为没有及时的应对能力而手忙脚乱,力不从心,抑或是形同案板上的鱼肉,仅剩任人宰割的余地。
时过境迁,今非昔比。
她,已不再是半年之前那个一心沉浸于情情爱爱,空有皮囊而腹中草莽的凌悦了。
缕缕烟雾自炉底冉冉升起,室内不时暗香浮动。
几案之上,空白的宣纸被主人缓缓铺开压了镇尺。笔墨挥毫间,几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连带着枝丫刹那间跃然于纸上。
细看,花瓣嫣红好似沾了点点鲜血,格外耀眼。
刚刚放下毛笔,就听见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来人正是星眠。
星眠凌娘娘,天转凉了,奴婢特地为你捎来了汤婆子,供你平日里暖暖手。
星眠说着,径直走进屋内。将东西放好了,不禁靠了过来。
凌悦你快瞧瞧,这画,如何?
凌悦让了足足半身的距离,拉着星眠一块儿凑近观摩。
星眠娘娘笔下生花,怎一个妙字了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我已有近三个月未见,想必娘娘应是进步神速了。
星眠炯炯有神的双眼,仿佛能洞穿一切,闪烁片刻后,从容应答道。
凌悦嘴角轻扬,面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温暖而富有信心。
知她者,莫若星眠也。知她者非星眠也。
凌悦不知星眠你是否能为此画,题字?
星眠闻言点了点头,略微沉思,想着唐代黄櫱禅师的经典诗作倒与之相配,若这时写上,不免更显应景。
遂提起了画笔,在纸张留白处凝神疾书,很快,竖着的两行小楷随之呈现了在凌悦眼前。
字体飘逸娟秀,其中不乏神韵。
凌悦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凌悦眉头微蹙,轻声低吟。
好诗!
如果不经历那冬日的刺骨严寒,又怎会迎来梅花扑鼻的芳香?
此情此景之下,恰合时宜。
星眠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呢。
不等凌悦再次开口说什么,星眠抬手直接邀她动身,两人一同走到了榻边,落座。
星眠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语落,星眠环顾四周,视线终是稳稳地落在了角落里的书架上。
原是她进屋,便一眼留意到了书架上摆着的厚厚书籍。
在她看来,凌悦,长大了。或许,还真的成长了不少。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重。
虽是廖廖几句,但凌悦自然体会到了话中带着的不容置疑的深意,于是连忙笑着打趣起来:
凌悦星眠莫不是想要趁机考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