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醒灵”

早上七点，银枫林边，还未散尽的薄雾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蓝色身影。

是Herobrine。

几小时前，他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想起今天是学生返校和入学的日子，有开学典礼和醒灵式，稍作休整便下了楼——提早到总是好的。

他默默思考着——那场袭击中有太多疑点，他一个个拎出来琢磨。乍一看过去，一个十一岁小孩锁着眉梢，一脸深沉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概半点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大人领着新生入校，把躁动的孩子们列成队。

没人注意到Herobrine，他只好主动向外围走了走。途中，他遇到了一个熟人。

“啊，是你啊！”Zoey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随后抓了抓头发，语气温和中透着些许歉意，“是这样的——你的年纪其实应该学二年级的课程，但你总不能跳过基础部分啊。所以，我们决定，今年你先跟着这些新生读一年级，希望你理解。”

随后，她把Herobrine推进一堆人类幼崽中间：“你在四班，这些是你的同学。”话音未落，就匆匆地走了，余音都追不上她的脚步。Herobrine没来得及问些什么。

望着身边一堆蠕动的小脑袋——尽管此时他也高不了他们多少——Herobrine感觉心情不太好。一个落魄的神被塞到他最不喜欢的生物之中，着实是不太爽。旁边一个略显羞涩的孩子似乎鼓起勇气想和Herobrine搭话，Herobrine冷漠地移开目光，兀自站到了稍远点的地方。

这时，也开始有大一些的孩子返校，叽叽喳喳闹成一片。教员们又费去了不少口舌与嗓子，把他们也拽回到秩序中排好。

这时，一个身穿银色西装的五六十岁的秃顶男人来“管理”四班了。老秃顶对孩子们可没有Zoey那么和善，没劝几句就开始对着新生们吼，于是四班是安静得最快的。

似乎是察觉到Herobrine厌恶的目光，老秃顶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碰撞，Herobrine看到对方一双黑色眸子闪着寒光，幽森、阴沉。与邪神一样，他把自己眼睛中的情感隐藏得很好。脸也像冬日结冰的湖面。

Herobrine对他非常没有好感。他也教学生，知道粗暴地对待孩子会造成何种后果。

“怎么看，Null？”他传音问。他指的是秃顶男人，他知道Null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太好。”Null说话一向简洁，“眼神不像是老师会有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此外，Herobrine对秃顶男人的消失极其不安。不过，他很快知道对方去哪儿了，同时一阵惊诧——学生到齐，全程勉强安静，一道银色身影随之踏上主席台……

天，是老秃顶。

“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副校长，Egbert Smith（艾格伯特·史密斯）。”老秃顶脸上挂着标准的官场笑容，一阵寒暄以及新学期注意事项过后绕回正题，“……接下来我们举行新生们的醒灵式——老生们醒灵过，也要耐心观看学弟学妹们醒灵。好，现在，请各位学生跟随班教师进入银枫林。”

搞什么名堂？

教师们已动身领着各自学生汇向枫林的一个方向，老秃顶片刻后也回来了，领四班学生走近枫林——跟所有师生一起。只不过，老秃顶——Herobrine喜欢这么叫他——回来时，脸上的假笑早已没了踪影。

又走了一段距离，Herobrine这才看见 原来树木如此之密的枫林中间还有一条小路。他十分不理解为何不把路拓宽些，他看见原来由师生组成的洪流被挤进小道，蠕动着，移动十分缓慢。

差不多走到小路尽头，Herobrine不禁为眼前景象微微一怔。原来隔着一大片林子，里面别有洞天。这里原先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此时被密密匝匝的凳子所占据。中央有一株巨大无比的老树，主干得有几十个人合抱，老干虬枝伸向天空，树冠上挂着一种微微发光的小绿叶子，宛如繁星点点。

学生们落座，教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攀谈。老秃顶一进来就消失了，一会儿又出现在巨树下。

“这就是我们学校的醒灵树。”老秃顶面对大家稍微介绍了一下，随后转向巨树，很正式地鞠了一躬，说了什么，又转回来重新面对大家，宣布道：“银枫苑 新生醒灵式，现在开始。”话毕，走回四班学生身后站定。

一个女士开始念新生名单。一个男孩子略显拘谨地走了上去，按照指示把手放到了树干上。几秒后，一只紫色的、半透明的、形似猫的东西从男孩身体中轻盈地跃出，在空中走了几步后消散。那位女士拿起笔记了什么，学生之中则是一片“啊啊”的尖叫声。

后面的学生都是如此，只不过从身体中脱离出的生物各不相同，即使种类一样，颜色、体型也有区别。

Herobrine颇感神奇，即使之前他已经在书中读到过相关内容了。

片刻后，Herobrine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起身离座，大步流星走向醒灵树。其实，他还暗暗有些期待——从自己身上跃出的会是什么呢？

然而，那时候他没有想起来一个问题，导致了他后面的一系列麻烦事儿。

Herobrine把手贴到那饱经风霜的树干上，一片散着微光的翠绿的叶子随他的动作从树冠上飘落下来——之前坐得离树远，这种细节没有看到。叶子优雅地持续下落，Herobrine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来，于是那叶子也顺从地降落在他手上，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化作微光融入体内。

Herobrine看不到那股绿色的能量在自己体内做了什么，却也感知到一股不属于神力 却同样强大的力量被勾引出来，被主人感知道。如果说之前那种伏在Herobrine体内的力量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死水，那么现在它就是汹涌澎湃的海面。那种骤然爆发出的陌生力量迅速在主人体内流转，Herobrine一阵止不住的血脉偾张。

接着，又一片绿叶缓缓下落，融入Herobrine脚下的影子中。

Herobrine顿感不妙。

此时，邪神体内被唤醒的力量所化的浪涛在体内的流速猛然加快，每一寸血管都像烧起来一样。

同时，一只形似隼的巨型飞禽从Herobrine体内冲天而起。在澄澈的蓝天下，一只漂亮的飞禽振翅翱翔，通体的羽毛呈深邃的钻蓝色，身体半透明而闪着微光。翼展约莫三米，每一片羽毛都像被精心勾勒上了一圈银白丝线，在日光下闪着寒光。几根长长的初级飞羽更是形似利刃，好似要划开任何试图阻挡它的东西。喙呈弯钩状，闪着冷峻的金属光泽。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那一双苍白的瞳孔，甚至瞳孔周围飘逸着的白光也在空中划成一条线。

随着一声长啸，在一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凛冽的杀意，一种敬畏感和恐惧从心底滋生，紧紧地包裹住每一个人，让他们窒息。全场静默。

从来、从来没有那个新生的灵 这样充满杀意。

Herobrine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自己的灵被唤醒后，从自己脚下的阴影里又腾空飞起一只黑色的幻翼来。

说是幻翼，也不全对。它确实有着幻翼的外形，不过颜色却是黑色，全身被一种原住民从来没有见过的黑烟所包裹，滑翔时，身体上灰色的骨架隐约可见。和它的主人一样，这只灵也有着混白的瞳孔。黑中白比白中黑更让人胆战心惊。在这样浓烈的煞气里，有一双死气沉沉的、苍白的瞳仁，怎能叫人不害怕？

——是Null的灵。

幻翼直冲云霄，只不过被Null竭尽全力把身体提前遣散了。大概过了几秒，蓝色的大鸟从云端俯冲而下，又消散在场地中。

人们沉默了。

这回可出事儿了。Herobrine心中暗骂醒灵前怎么就没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呢。“Null。”他唤道。“明白。”Null是他的影子，是Shadow- Herobrine，本体的心思自然都一清二楚。趁人们不注意时，一缕黑烟融进了附近灌木丛的阴影里。

一片寂静中，Herobrine试图走回四班重新坐下。面对老秃头的质问，他只一概答“不知道”。老家伙似乎是半信半疑，盯着Herobrine的影子看了半天，似乎是一无所获，最终悻悻地吐出一句“我们会查清楚的。”

嘿嘿，Null的本体已经不在影子里了，就算是Notch也看不出来此时的Herobrine的影子有什么端倪，何况查看者换成这个愚蠢的人类呢。

坐下后，四周的同学都有意无意地往旁边蹭了蹭，看Herobrine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戒备。Herobrine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这次确实是大意了……Null应该算是有自我意识的影子，不算人类，也有灵，着实是没想到啊……”回教学楼的路上，Herobrine暗自琢磨着。

（2025·1·14）

作者这章没有手稿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