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黎学长的一封“校对稿”
黎学长:
展信佳。
这其实是我写给你的第三封信。
第一封写在高一下学期,藏在图书馆那本《天体物理学概论》第208页——那是你常借的书,我在你名字旁边用铅笔写了句“夏洛铃到此一游”,然后夹了张纸条:「学长,你上次推荐的星云图册很好看。」没敢署名。
后来那本书被还回来了,纸条不见了,你的借书卡旁多了一行小字:「推荐《暗淡蓝点》,第56页有惊喜。」
我去找了。第56页的插图上,有人用银色荧光笔在土星环旁边画了只简笔小猫,耳朵尖上点了个星形标记。
那是我名字写错后的第56天。
第二封写在高二文艺汇演前夜。我报名了钢琴独奏,在选曲单上勾了《水边的阿狄丽娜》——因为你工作牌背面铅笔写的备忘里,有这句曲名。我在谱子扉页写了:「给总是写错名字的学长:这次请听对。」
演出时我一直在找你。直到谢幕灯光暗下的那秒,才看见你靠在后台最深的帷幕阴影里,手里举着的节目单上,我的名字被荧光笔圈成了一颗星星的形状。
散场后我在琴凳上发现一张对折的纸条。左边是你从节目单上剪下来的「夏凌喵(已更正)」,右边是你补上的「黎魏川(字有进步)」。中间贴了一整排小小的星星贴纸。
那张纸条我夹在日记本里,压了整整一年半。
现在,高三最后一个月。我在天台写第三封信。
风很大,吹得稿纸哗啦响。楼下操场在拍毕业照,欢呼声一阵一阵涌上来。我抓紧了笔——
黎学长,我喜欢你。
不是“那个写错我名字的学长”,不是“穿反工作牌的学生会干部”,不是“在星云图上画猫的奇怪的人”。
是你。
是核对名单时会无意识转笔的你。
是发现自己写错字时耳朵瞬间红透的你。
是明明只比我大三个月却总想装成熟的你。
是偷偷把“夏凌喵”写成专属代号、塞进每张给我的便签里的你。
高一元旦晚会后台,你反戴的工作牌晃来晃去,像颗笨拙的星星。
高二篮球赛,你作为记分员,在计分板角落用粉笔画了只打瞌睡的猫——那天我确实在观众席睡着了。
高三一模前夜,你溜进空无一人的琴房,在我常用的那架钢琴上放了盒润喉糖,糖盒底下压着张纸条:「别练太晚。PS:不会又叫错你名字了吧?」
你从来没有叫错过。
从第二个月开始,你每一次叫我,都是字正腔圆的“夏、洛、铃”。
每个音节都清晰得像琴键落下。
仿佛要把高一那场笔误,用往后所有的日子一笔一划地更正回来。
昨天拍毕业照,全班轮到我单独照时,摄影师让我笑一笑。
我笑了。
因为透过取景器,我看见你站在器材箱旁边,用口型对我说了三个字——不是“夏凌喵”,是“夏洛铃”。
风把你的校服衬衫吹得鼓起来,像突然张开的翅膀。
所以这第三封信,我不想藏了。
黎魏川,我喜欢你。
喜欢到在每一本你借过的书里都留下了秘密。
喜欢到练琴时总幻想你在后台听。
喜欢到连“夏凌喵”这个错误的名字,都成了我心里最甜的绰号。
如果……如果你也愿意的话。
毕业典礼后,能在那架钢琴边等我吗?
就是高一我弹《水边的阿狄丽娜》、你躲在帷幕后听的那架。
这次不用偷听。
这次我弹《星空》——你推荐的《暗淡蓝点》那本书里,夹着德彪西的谱子,扉页有你写的:「适合夜晚和勇敢的人。」
我想成为勇敢的人。
在十八岁这天。
等你的人:
夏洛铃
不是猫,是铃铛。会为你响的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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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翻到背面的话,你会看见我用银色荧光笔在角落画的——
一只戴学生会工作牌的猫,和一颗写着“黎”字的星星。
它们靠在一起。
像我们本该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