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严浩翔顶着一个破纸板站在门口屋檐下好久了。
贺峻霖还没回来,而外面又不幸开始下雨——原本他是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家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受雨天影响,他的身体机能似乎有些紊乱,指纹、声纹、面部识别,竟然一个也用不了。
没办法,严浩翔只好和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抢东西,找到一个破纸板,暂且顶到了头上挡雨用。
“对不起啦。”他和小猫道歉,“情况紧急,要不然你让我抱着,咱一起躲躲?”
小猫一溜烟就跑出了他的视线。
贺峻霖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严浩翔头顶纸板蹲在地上,一脸郁卒的样子,他个子很高,蹲下来也是大大的一只,显得格外憋屈好笑。
贺峻霖撑起伞,走到他面前站定:“怎么在外面?”
严浩翔整个人都被淋得湿漉漉的,闻声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里简直要冒出星星:“霖霖,你终于回来了!”
贺峻霖用人脸识别开了门,立刻有一只大尾巴黏在身后跟了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的所有认证都失灵了,霖霖,我是不是不防水啊?”
按照以往的经验,贺峻霖应该会敲着他的头骂他:“知道自己是个小机器人还不躲着点儿水走?再防水也禁不住你这么造啊。”
是的,严浩翔是一个高度智能的仿生机器人。
现如今仿生机器人已经遍地都是了,只不过根据人类的需求,功能分类有所不同。
最基础的是家用机器人,这类机器人被拿来当保姆的情况居多,所以在仿生方面,没有特别严格的要求;再高级一些的是内置了情感模块的仿生机器人,主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对敏感度和浓度进行调节,这类机器人被制作出来的初衷就是和人相处,一定程度上具备了感性脑,用途也更五花八门一些;还有一类,是专门为各种作战任务制造的战争机器人,关节和行为的灵敏度几乎会被调到最高,但战争机器人一般不嵌入情感模块,只依赖理性脑执行人类的命令。
而严浩翔——据贺峻霖说,他是一个情绪敏感度和情感浓度都被调到高数值区域的机器人,俗称“恋爱机器人”。
严浩翔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从他睁开眼睛看到贺峻霖的那一瞬间起,他就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齿轮都飞速转动了起来,半分钟后,他就因为机身——也就是身体过烫,被贺峻霖牵回了实验室,很是丢仿生机器人的脸。
一定是散热功能没修好。严浩翔心想。
说起来也有点儿奇怪,为什么他是在实验室醒来的呢?那一看就是个专门修复仿生机器人的实验室,里面的人都穿着白大褂,桌子上地上也摆着不少的机器零件和修理工具。
严浩翔当时没有太注意过,后来他被贺峻霖带回家,偶尔回想起实验室想再多了解了解时,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模块有一些堵塞,很多内容无法提取。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他是一个恋爱机器人,只要负责好和贺峻霖谈恋爱的事情就可以了。
但今天的贺峻霖有点儿反常,他凑过去讨骂,贺峻霖竟然没有接。
不仅如此,打从进屋以后,贺峻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很奇怪,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行为习惯。
他今天看起来还很疲惫,脸色也不好,表现出来的状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悲伤。
悲伤——这好像是严浩翔第一次在贺峻霖身上看到这种情绪,以至于在他的数据库中,从没有出现过面对悲伤的贺峻霖时,应该做出什么行为比较合适的记录。
小机器人仔细想了想,好像只能先想办法哄他吧。
于是贺峻霖刚刚换好家居服,都没来得及坐下,就被严浩翔拉了一把从背后抱住腰,又把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撒娇卖乖:“霖霖今天怎么了?是不开心吗?”
严浩翔没有来由的喜欢这个姿势,每当他这样拥抱贺峻霖的时候,心里都会涌出一种难以用数值衡量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不过他好像没有心这种东西?
贺峻霖身体有些发抖,他从他的怀抱中转了个身,手臂攀上严浩翔的后背,终于开口说了进屋以后的第一句话:
“严浩翔,我们不会再分开的。”
02
其实严浩翔不太清楚贺峻霖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他知道贺峻霖有一套白色军装,就平整的挂在衣柜里,看不到一点褶皱,有时贺峻霖会把衣服拿出来打理,不过他从没见过贺峻霖把这套衣服穿到身上。
虽然没有看到过,可小机器人偷偷在脑内合成过,效果非常不错,可以说是意气风发,赏心悦目。
他对贺峻霖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却在和贺峻霖谈恋爱,有时候他也会想,别人家的恋爱机器人都是这样的吗?
但这是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因为他的智慧模块在这方面似乎也有一些故障。
简单来讲,他的智慧模块虽然足以让他像人类一样思考、像机器一样计算,但是却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了,这其中就包括同步机器人之中较为约定俗成的行为习惯数据。
每每想到贺峻霖的事情,小机器人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具体是为什么,他也不明白,大概这是一个靠运算无法推算出结果的难题,而他又有太多故障模块了,能启用的功能少之又少。
幸好机器人没有心,他想,要是有的话,天天想起这些,岂不是要郁闷死啦!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没亮,严浩翔就被叫了起来,一脸迷茫的看着贺峻霖在卧室里东翻西翻,上下眼皮直打架,机器人应不应该犯困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需要继续休眠。
“霖霖,你在找东西吗?需要我帮你吗?”
“换衣服,我们要趁天亮之前走。”
小机器人的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开始提前行动,都快捯饬完了,他才后知后觉地问:“走?我们要去哪里?”
贺峻霖扣上箱子的最后一个开关,抽出拉杆立住,严浩翔正往自己头上戴毛线帽。
他走过去,手指搭在毛线帽边沿,掌心覆在严浩翔脸颊:“严浩翔,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走到哪里算哪里,再也不回来了。”
两张脸的距离过近,小机器人难掩激动,眼睛一阵疯狂眨动:“好啊,你想做什么就做,我陪你一起。”
“那你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再留下我一个人。”
为什么又要说再呢?
小机器人有点儿疑惑,但还是决定不去纠结这种小问题,他带着爱的使命苏醒过来,贺峻霖的需要是他一切行为判断的最优先原则。
于是他点头回答:“好。”
天将亮时,两人抵达了离家很近的一个私人港口,这种港口一般都是全天无休运营的,但今天却有点儿奇怪,四周静悄悄的,一个多余的人影也看不到。
有人站在不远处对他们招手:“贺儿,这边!”
严浩翔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他对这个人有些印象,好像叫刘耀文,是他在贺峻霖身边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人类,虽然也只见过一次而已。
“耀文。”贺峻霖带着他走上前,熟络的和对方拥抱,严浩翔跟在后面干眨眼,只晃晃手算打了个招呼。
刘耀文回抱了他一下,又对严浩翔摆摆手当回应,便领着他们往里面走:“贺儿,要不然再考虑一下,还有没有别的方案了?飞梭是安排好了,可他现在还会开吗?”
贺峻霖偏头看了严浩翔一眼:“可以用自动航行模式走。”
“那路上遇到检查的怎么办?你没有飞行执照,他虽然有,可他现在……而且一旦被上报,你们的行踪就暴露了。”
“那就躲着检查的人走。”
“哪儿有那么智能的飞梭啊!你但凡让我帮你找一个能飞的人呢!!”
刘耀文一脸崩溃,他刚接到贺峻霖的消息时,就觉得这个计划行不通,可又实在不忍心再看到对方消沉伤心的样子了,只好答应下来,连夜安排好飞梭,顶了另一个人的航行预约。
但是时间紧急,情况又复杂,他没法在短短几个小时里,找出来一个能熟练驾驶飞梭的可信之人,果不其然,他们最终还是在这个最基础的问题上出现了难以填补的漏洞。
贺峻霖站定在飞梭机前,拉着刘耀文的肩膀让他转向自己:“听好,耀文,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这之后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不管我们是生是死,都不是你的过错。”
“我不明白,贺儿,如果不能存活下来,或者是做好万无一失的计划,你们就算离开这里,又能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这样很冒险,能逃脱的几率也很小,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我就只能等着别人找上门来,没有哪怕一条更多的选择。”
“我是在为我和严浩翔博另一个选择。”
小机器人认真的把每一句对话都记录下来了,但全程没有搭过茬儿,他听不懂,这些话在他的数据库里完全属于超纲的范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另一个领域。
就比如驾驶飞梭——他倒是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儿眼熟,明明没有乘坐飞梭的记忆,但是却好像能想象出来上面的仪表盘、操作台大概都长什么样子,难道这就是属于机器人的动手天赋?
他正盯着飞梭跃跃欲试,就听到“嘭——”“嘭——”“嘭——”的几声巨响,港口中的大灯纷纷被打开,一时间无比刺目。
严浩翔闭紧眼,下意识挡在了贺峻霖的身前。
有很多脚步声涌进了港口里,但步伐整齐有序,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队,片刻后,一个对于严浩翔而言有些陌生的声音在场地中响起:“小贺儿,又见面了。”
严浩翔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看到有一个人站在列队的士兵阵前,他穿着白色的军装,和贺峻霖衣柜里的那套几乎一模一样。
贺峻霖还没说话,刘耀文先跳了出来,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丁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程鑫没有回答,他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倦怠:“小贺儿,你找刘耀文帮你的忙,不就是希望我能单独出来和你见面吗?”
贺峻霖抓着严浩翔的手腕攥在手里,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答:“丁哥,该说的话我昨天都说了,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军方的人,也没有做过任何侵犯军方利益的事情,你们无权扣押我。”
“我知道你昨天看到我的时候很失望。”尽管经历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精神上的痛苦与纠结,但丁程鑫从外表上仍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异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贺峻霖的故事,然而,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个人感情必须被无条件搁置到后面,“我也不希望事情到这个地步,贺儿,我希望你能明白,从始至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也很想保护你们。”
“带这么多人来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吗?”
“我清楚你的顾虑,也明白你的诉求,来这儿之前,我一整晚都在说服军方的老头子们,现在他们已经决定退一步了,以提取记忆为优先,只要有可替代的人选,绝对不会轻易再让他出战。”
丁程鑫的声音逐渐放软:“我知道你需要他,但远在边陲星受异形袭扰的人们也很需要他,那一场战斗的过程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小贺儿,带着严中校,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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