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旬，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刮得人脸颊生疼。浣衣局的廊下，十几个宫女缩着脖子搓着冻硬的衣裳，指尖早冻得通红开裂
内务府的太监踱着步子进来，脸上堆着假笑，声音却没半分暖意：“咱家今儿来，是给你们指条好路子——冷宫的主缺个人伺候，去了之后不用再搓这冰骨头似的衣裳，谁愿意去？”
这话一出，廊下的宫女们瞬间低了头，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压得极低。谁不知道冷宫是个什么地方？进去了就跟困在死牢里没两样，哪里是什么好路子
一片沉默里，角落里的小一慢慢抬起头。她瘦得厉害，青布宫装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衬得眉眼越发安静。她放下手里的木槌，规规矩矩地站出来，声音轻却清晰
.小一“回公公的话，奴婢愿意去。”
这话让周遭的窃窃私语都停了，几个宫女偷偷拿眼觑她，眼里满是同情。那太监倒是满意地扬了扬下巴，摆摆手：“算你识相，跟咱家走。”
小一没再多说，跟着太监踩过积了薄雪的宫道，一路走到冷宫门口。太监停下脚步，抬手指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语气终于露了底：“进去照顾七殿下，往后你就守在这儿，活要见人，死要收尸。”
话音落，太监便转身走了，连宫门都没给她关严，留了道豁口，任由寒风往里面灌
小一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宫装，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是理了理衣襟，抬脚迈进那扇门
在小一没入宫前也是很惨的，被爹娘卖给了人贩子，换了几吊钱买酒肉吃，她被人贩子一路辗转折腾，原以为要被卖到那不见天日的窑子里，没想到最后竟被送进了皇宫当宫女。在小一看来，浣衣局的苦累、嬷嬷的呵斥、冰水里泡烂的双手，都比在外面任人欺凌要强上百倍——至少宫里有口饱饭，有处遮风挡雨的地方
屋里比外头更冷，光线昏沉得厉害，霉味混着雪水的潮气扑面而来。靠墙的硬板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影，身上盖着一床打了不知多少补丁的破棉絮，棉絮边缘都结了冰碴子。
听见脚步声，床上的人猛地动了一下，随即，一个粗瓷碗朝着她的方向狠狠砸过来，“哐当”一声碎在脚边，半碗发馊的米粥溅了她一鞋面。
.慕星时“滚出去！谁让你们来的，都滚！”
少年的声音又哑又冷，像是淬了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小一被碎瓷片蹭到了脚踝，疼得她微微蹙眉，却还是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
.小一“奴婢小一，是内务府派来伺候七殿下的”
.慕星时“滚！”
慕星时的声音更沉了些，他从破棉絮里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眉眼间满是郁气，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像一头被困在绝境里的小兽
.慕星时“别脏了我的地方，滚！”
小一不敢再往前，也不敢违逆，只能慢慢退到门口，在冰冷的门槛上坐下，雪越下越大，门缝里灌进来的风像刀子似的刮着她的脸和手，她冻得浑身发抖，只能不停地搓着手，哈出的白气刚飘起来，就被寒风撕得粉碎
天色一点点沉下去，雪也停了，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风一吹，雪沫子往屋里钻，落在慕星时的床沿，小一看着那片越积越厚的雪，咬了咬冻得发木的嘴唇，慢慢站起身。她摸了摸墙角立着的那把断了一根齿的破扫帚，攥紧了冰凉的扫帚柄，开始一下一下地扫院子里的雪
扫帚划过积雪的声音很轻，在这死寂的冷宫里，却格外清晰，屋里的慕星时没再出声，只是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依旧带着寒意
小一把院子里的雪都扫到墙根堆起来，又把门口的碎瓷片一片片捡起来，埋进雪堆里。做完这些，她的手已经冻得红肿发紫，几乎握不住扫帚，她喘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又一次抬脚，朝着屋里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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