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黎又离

“我叫宋又黎，但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又黎又黎，好像在提醒我，我爱的和爱我的，都在离我而去…我这一生都在失去。”

南方的九月，梅雨季的尾巴赖在空气里不肯走。宋又黎抱着纸箱站在盛京高中的教学楼前时，衣服后背已经洇出一片浅湿，像块被水浸过的宣纸。纸箱里装着她的课本和一个旧笔记本，边角被手指捏得发皱——那是她攥了一路的结果。

“高一（3）班在三楼最东头，去找姜老师就行。”门卫室的大爷指了指楼梯口，风扇在头顶吱呀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宋又黎点点头，没说话。喉咙里像堵着团湿棉花，从昨天爸妈把转学手续推到她面前时就开始了。他们说“你去盛京读吧，那边升学率高”，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没人问她愿不愿意离开住了十六年的星港，离开闺蜜周寂妍的地方。

楼梯转角的公告栏里，贴着各班级的名单。她的名字被用红笔写在（3）班最后一行，旁边是“插班生”三个字，像块突兀的补丁。目光往下滑了半寸，看到“周则嘉”三个字，后面标着“班长”，字迹清隽，和他的人一样，透着股干净利落的劲儿——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推开（3）班后门时，政治课刚上到一半。粉笔末在阳光里浮沉，姜老师正转身写板书，听到动静回头，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这是宋又黎，这学期新转来的同学，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里，宋又黎低着头往前走。校服袖口蹭过第一排的课桌，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背上，像细小的针。

“你就暂时先坐周则嘉旁边吧，”姜老师指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是班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那个靠窗的座位空着，旁边坐着个男生。宋又黎走过去时，他正好转笔，黑色水笔在指间划出个利落的弧，见她过来，笔尖顿了顿，往旁边挪了挪椅子，给她腾出过道。

她把纸箱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桌肚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折起来的课程表，字迹和公告栏上的“周则嘉”如出一辙。

“谢谢。”她低声说，弯腰整理东西时，头发垂下来遮住脸。

男生没回应，继续转着笔。她用余光瞥见他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像被什么东西划到过。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很挺。

整节课，宋又黎都没抬头。课本摊在桌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耳朵里嗡嗡响，全是爸妈争吵的声音，还有周寂妍最后一次跟她打电话时的哭腔：“又黎，他说我要是敢分手，就把我的照片发出去……”

下课铃响时，她猛地回神，指尖在课本上戳出个小坑。周则嘉已经站起来，背着单肩包准备出去，经过她座位时，脚步顿了顿：“姜老师让你下课去办公室拿校服。”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一些，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像冰过的矿泉水。宋又黎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是双很亮的眼睛，像盛着夏天的阳光，却在看到她的瞬间，轻轻蹙了下眉——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糟，眼圈红得像兔子。

“知道了。”她低下头，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还有走廊里传来的篮球拍打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