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周我几乎每天都在和蒋文涵做歌,我来上海带的行李少,家里也没有什么设备,蒋文涵借了朋友的录音室来供我们使用。有了第一首歌的灵感就会有第二首,而且通常是写着写着忽然降临,我和蒋文涵对于这种上瘾的做歌过程哭笑不得。最终大概定下了一首专辑的量,我说蒋文涵这都够咱俩开专场的了,上海男人听不懂玩笑话,也可能是装听不懂,很认真地考虑起了这件事。
我做起歌来没日没夜,蒋文涵拉不住我于是只能跟我熬死大夜来,我通常是半夜两三天直接睡在录音棚里,这时候第二天醒来通常身上盖着蒋文涵特地买的小毯子。带Hello Kitty小图案的毛绒被,薄薄的一层但很暖和,我问他一个大直男哪里淘来这么可爱的东西。
“确实很难,所以找了很久。但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跟你气场很合。”
我摇摇脑袋的动作在暗示我很喜欢他的说这番话,蒋文涵话不多,但他很会讲,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做歌时常容易没有灵感,或者与其说是没有灵感,倒不如说是完美主义者要求得太高,总因为一两个小音符的影响而觉得衔接和节奏出现了大问题,或者录音时某个发音位置和气口没有找准,但调整又要花费很多时间,一点点摸索出来最佳的适配方案。往往这种时候我就会忽然地颓废掉,大概十分钟左右的烦躁、失望、低气压……在我平常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情况也很常见,我通常会任由成吨的负面情绪将我淹没,放任在有时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并不需要计较后果。似乎痛苦是具有成瘾性的,我从稚嫩的少女时代埋下这颗罂粟种,在这十分钟里我会自我否定、焦虑、流泪,甚至伤害自己,于是在我明显情绪不好将头埋在蜷缩起的双膝之间时,蒋文涵用手拨开我混乱的头发,小心翼翼又试探一般温柔捧起我的脸,带着泪渍的脸。
“别着急,没事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慢慢来,慢慢来。没事的……”
就像他眼中的我像一只小猫一样,他哄我的时候也像在给小猫顺毛,我的头被他轻轻按住贴在他的腰间。隔着一层毛衣贴在我的脸上的,大概是腹肌吧,怪硬的,我分神想到。
于是往后的惯例成了,我陷入旋律瓶颈的时候就会一头埋进蒋文涵怀里,他会驾轻就熟地安抚我,通常是一下一下捋顺我的头发。他不会讲话,却用慢慢悠悠的动作消灭了我的眼泪。
有他在,很安心。
我说蒋文涵你惯出我的坏毛病,我成了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软骨猫,只会懒洋洋地靠在你身上寻找精神慰藉。蒋文涵用沉默来回答我,很久之后他说他想个办法,想个办法跟小猫永远待在一起。
我在上海的第十三天,我和蒋文涵做歌的第九天,那时候我刚熬完一个大夜,把最后一首歌的hook写好,蒋文涵是不擅长唱hook的,而这又是一首旋律情歌,因此这个落在我身上的任务拖了好久才定下来。那个通宵他刚好不在,我正打算在录音室沙发补个觉等他回来商量把歌录了就发。我雀跃的心情盖过了头一天高度集中和持续工作十几个小时的疲惫,然后蒋文涵给我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
“廖沉,我打算去参加今年的《中国新说唱》了,我可能过几天就要飞北京准备节目了。专辑只能等回来再说了,或者先把做了的几首发了?……”
后面的内容我没再有心思去听,我说操他妈的怎么又是这个节目,像亡灵一样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是不是我身边的每个人都会因为这个节目离开我,这就是我的命吗。
专辑后来没再做下去,我祝蒋文涵比赛顺利,没提任何一句我们之间的合作,我在挂断电话后的3个小时里迅速收拾好了行李,跟爷爷奶奶告了别回到了南京。蒋文涵在电话里似乎就意识到了我的不对劲,后来借我们录音室的朋友告诉我说他到处找我,打我电话也不接,我说你帮我转告他,让他好好比赛,至于专辑。
“就这样吧,反正不重要。”
那首只做出来demo还没录的歌叫做《倒数情人》,我和蒋文涵没有倒数计时就这样结束了,更别提我们根本就没做过情人,哪怕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