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起身，双膝跪地，唯皇室和谢家众人只是鞠躬。
宣文帝坐于上首，太后和皇后一左一右。太后的左边是皇太子，而皇后的右边便是镇安王妃夫妇。
对于六人的座位，谢狂澜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明明是镇安王妃的生辰宴，想来皇帝一干人只需送礼便可，无需亲自来。就算是为了突现对镇安王的看重，但座位也应该是皇帝夫妇和镇安王夫妇与高台上一左一右，而非左、中间、右的排版。
太后坐于上首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太后一向礼佛极少外出，今日这般，又是为何？更何况太子只是储君，大秦重辈分，镇安王夫妇身为王叔和王叔母，怎么在右？刚刚太监高喊的时候，也是先“太子殿下驾到”再是镇安王夫妇到。虽然皇室之中更多按阶级划分，但太子毕竟非元嫡又非长，朝中大臣又各个结党营派，各位皇子私下斗得不可开交，太子地位也并不稳固，排在手握兵权的镇安王前实在匪夷所思。
谢狂澜正思索着，抬头，与对面男宾席位的谢渊眼神相碰。
谢渊……
谢狂澜心里猛地一惊，谢渊眼中并无困惑，反是一脸从容。这是装的，还是……？
眼神的碰撞只是一瞬，回过神后，谢渊继续和四大世家的各位阀主谈论着什么。
“给四大世家精心准备的礼物”一言在谢狂澜的脑海中再次响起。
往下看去，穆司锦正坐在离她位置的不远处。
安和郡主苏善怡的斜后方……不对。
纵使阿锦身怀四大世家血脉，但到底尚且年幼，更只有一个郡君封号。大秦县主爵位的姑娘又不是没有，就算排，阿锦也该排在县主旁边啊。
再次往男宾方向看去，谢钧益！以他的身份怎能坐到谢渊身后的位置，连他的祖父都只能按官职排位。
其他人大都按部就班，顶多那些与镇安王府交好的家族们和与其地位大差不差的家族们座位有了调整。但，她可不记得穆家和谢家跟镇安王府有什么密切的交集。
思绪被皇帝一声威严的“众卿平身”打断了。
谢狂澜回过神来，坐回座位，敛回心绪，打算静观其变。
宣文帝举起酒杯，对着镇安王夫妇先敬了一杯，脸上又保持着宣文帝一贯的中年大叔的和蔼面庞——只不过久经朝廷的老臣们都知道这和蔼面庞下的雷霆手腕。
宣文帝道：“今日是王叔母生辰宴，诸位不必拘束啊，该吃吃该喝喝。王叔与王叔母鹣鲽情深，朕今日不请自来，就备上薄礼恕罪哈哈。”
镇安王一直是宣文帝心腹，早些年为其征战，故年至而立还未娶亲。在同辈都已当了祖父时，才有了皇甫衍这个孩子。至于镇安王继妃徐贞芷的来历，一说是因她少时爱慕镇安王，故为其一身未嫁，直到后来镇安王元妃病逝，镇安王听闻此事，大为感动，故迎娶继妃。
京中这才开始传二人如何青梅竹马，如何鹣鲽情深，徐贞芷如何不离不弃，皇甫疏后来如何宠爱她的……
许是为了应证传言一样的，镇安王一听，眼中含柔地看了镇安王妃一眼，才道：“陛下愿屈尊驾临，实乃镇安王府蓬荜生辉，更乃我等之荣幸，岂敢再受陛下之礼？”
谢狂澜听着心里止不住冷笑。这也是她最厌恶这些京都宴会的原因之一，笑得虚伪，说得虚伪，一言一行还被“监视”着，若是某家贵女做了什么不雅的举动，哪家公子对哪家小姐示爱了云云，估计明日便能传遍全京城。
镇安王那头，话虽如他所说，但皇帝若不先送上什么礼，叫后面那些宾客们该如何送礼？故，不出片刻，便有宫人们端着一盒一盒琳琅满目的礼盒入内。
宣文帝道：“这是朕少时征战草原所获的一株云英红，便，赠与王叔母了。”
云英红！谢狂澜皱了皱眉。这是草原特产的一种花朵，共有九朵花瓣，每一朵花瓣可摘下来制作成各种饰物或者打磨成花粉放入香囊中，佩戴者可延年益寿，容颜长驻。
因着这植株的生产环境极为苛刻，故在大秦极为珍贵。宣文帝，出手可真是大方。
这珍贵的礼物显然让镇安王妃喜不自禁，忙谢道：“臣妇谢陛下赏赐。”
剩下的便是一些京都常见首饰和宣文帝赐下的金银了。皇后赐了一套从西域那儿弄来的珠面外加零零散散的珠宝服饰等，而太后因着常年礼佛，便赐了些千年人参等名贵药品，不过主要的是那一株红珊瑚，倒不是真正的珊瑚植株，而是用上等翡翠雕刻而成的。
再是以皇太子皇甫璟晟为首的一众皇子和以长公主皇甫璟蕤为首的一干公主们的献礼，然后紧跟着谢家以及四大世家。其余家族的献礼便直接入库了。众人献得礼皆按标准，倒没什么特别的了。
太后点了支戏班子，皇后选了支歌舞，谢狂澜看得无聊——戏班子是捧着皇帝演的，舞女是朝着男宾席疯狂抛着媚眼的。
一舞结束，几位公子哥儿那不舍的眼神没有逃过谢狂澜的眼睛。
不过，她也不会关心那些纨绔公子的事儿，来参加宴会，也是因为阿锦的原因……
阿锦……她担忧地朝下位看了一眼。
镇安王妃突然开口道：“听闻我大秦贵女多才多艺，不知本妃可有眼福？”
王妃发话了，台下女宾位的众小姐们皆跃跃欲试。毕竟且不谈皇太子尚未婚配，便是镇安王府的世子和二公子也都未婚，故王妃那一番话，勾起了贵女们的心思。
谢狂澜皱眉，再次朝下首看了一眼，正好与穆司锦的眼神对上。也是，自幼长在穆家，岂会懵懂无知？穆司锦怕是已经看出些什么了。谢狂澜给了她一个无妨的眼神，同时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若是，只是正常表演，阿锦身为顶级贵女之一，弹个古琴也没什么。
但，若是别有所意……谢狂澜眼中寒意一闪而过，手中玉杯悄无声息的被捏成了一缕碎渣。
皇后笑道：“既然王叔母这么说了，璟蕤和善怡素有双姝之名，叫她们二人先来打头阵，叔母以为如何？”
镇安王继妃脸上笑意愈浓，道：“那臣妇可不枉这一场生辰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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