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号下午，可以吗？”内永绘里问。
“可以。”柳智敏回复。那天上午是毕业典礼，中午就能下班了，刚好有时间。
“好，那我把地址发你。”
“麻烦你了，绘里学姐。”
“别这么说，算不上麻烦。”内永绘里打着字，“也就是金旼炡，我才这么帮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智敏不解。
“意思就是，我相信她。”内永绘里继续解释道，“除了她，我接受不了你对其他人这么费心。”
“学姐，谢谢你。”
“客气了。”
金旼炡的父亲在两天前回来了，说是跟领导请了几天假，回来陪女儿中考。
金父工作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出差，在家里的时间很少。但在金旼炡看来，父亲对她们母女俩还是不错的，每次出差回来给她们做饭、洗衣服、做家务什么的……只要有活儿，都是他来做的。
一家人，幸幸福福的，多好。
明天，六月二十一日。
这才是是真正意义上的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具体点说，是一上午。只举行个毕业典礼和送行仪式就放学了，彻底放学了。
毕业典礼首先在班级内部举行，然后学校会通知各个班级到大礼堂参加学校组织的毕业典礼。典礼结束后接着就是送行仪式，直接把学生们送出校门。
环节要求，裴珠泫提前一天安排了一下进行学生发言的同学，里面就有金旼炡。
靠靠靠靠靠靠靠……怎么又要发言……不是刚说完吗我靠……金旼炡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就跟柳智敏说感激的话这回，她就已经被宁艺卓嘲笑一下午了:什么“柳老师家古风女友”啦、什么“宣示主权”啦……乱七八糟的破玩意儿，真是……懒得喷。
但……宁宁的调侃……自己好像……并不讨厌——不，是很喜欢。
不过这回不一样了啊，这回是当着全班同学和全体老师的面发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尴尬好紧张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拿胶密上不被扣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唉……尴尬也没用啊……死脑子快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金旼炡拍着自己的脑瓜。
“怎么了？”金母推门而入，“一天天的又出什么死动静？”
“妈……下次记得敲门……”金旼炡抓着头发，“以前你都敲门的……这两天怎么……”
“妈，最近怎么这么烦躁呢，是不是心情不太好？”金旼炡抬头问道。
虽然平时母亲也不太管她，但没到这种……
“我没事……”母亲悄悄地叹了口气，“我下次注意……”
不行……女儿要中考了……等中考之后再……
“其实这不算什么事……”金旼炡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态度不太好，有些抱歉地开口，“真的没事。而且……妈……你有什么事也是可以和我说说的……我也长大了……”
“好孩子……”金母摸了摸金旼炡的脑袋，“真没事。”
“那就太好了。”听到母亲说没事，金旼炡便也没当回事了。她回手指了指桌子上空白的纸，“妈，明天裴老师让我发言，我不道说啥了。”
“上网搜搜，实在不行用AI呗。”金母强颜欢笑着，说，“科技改变生活嘛。”
“行吧行吧，那你早点睡吧。”金旼炡把母亲推出卧室，“我弄完就睡。”
“行，那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算了……随便写写吧……实在不行明天现场编吧……不就是煽情局嘛……怎么哭怎么来嘛……
终于完事了……金旼炡看着只写了不到一百字的纸，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睡觉。
六月二十一日，晴。
金旼炡同样到得很早。她到教室时，桌椅已经被挪开，中间腾出了一块空地;黑板上写着“我们毕业啦！”几个大字，还有很精美的板报，和联欢会那天的很像，应该还是那几人画的;奇怪的是，多媒体被露在外面。
一块黑色的涂鸦，不完美的涂鸦。
她讨厌不完美。
金旼炡走上前把黑板拉过去，挡住大屏。
这回就好了……她满意地点点头。
等……等等……金旼炡突然看到，那块被她拉过去的黑板，后面还有字，内容是:
请假条
亲爱的九年五班全体老师:
我们因毕业，请假时间永久
望您们批准！
9.5全体同学
签名:____
鼻子酸酸的……
金旼炡突然有了毕业的实感。
我们……真的要分开了吗……
金旼炡沉浸在感性中时，宁艺卓到了。她看到金旼炡呆呆地站在那里两眼发直，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什么呢？”
金旼炡没说话，她指了下黑板，宁艺卓随着金旼炡指的方向看过去。
“我靠……这谁想的……也太煽情了……”她小声哽咽着，说，“杀我别用毕业刀……”
“好啦好啦，别伤心了，早晚都要毕业的……”金旼炡抚摸着宁艺卓的后背，“走吧，咱俩找地方去坐。”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入座了。大家都很激动地交谈着，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毕业典礼。
老师们也陆续地进来了。裴珠泫率先进了教室，她穿着红色的旗袍，意为“旗开得胜”。她让几个同学在中间的空地摆了七把椅子，一会儿给老师们坐。
毕业典礼还没开始，提前到的同学们就先开始互送礼物和签名。
唉……
金旼炡后悔地捶着大腿。她忘了还要签名这回事了，没带另一套校服，身上这套不能签，一会还得拍照什么的。
裴珠泫还说，数学老师、物理老师、政治老师和历史老师都不能待太久，因为除了五班，他们还教别的班，而且他们每个班都得去。
真是可惜……要是能全程参加就好了……金旼炡默默惋惜着。
柳智敏来了，也穿了一身红色的旗袍。
宁艺卓用胳膊肘杵了下金旼炡，让她抬头。不过，金旼炡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赶忙把视线移开。
这身旗袍……实在是……太显身材了……
“怎么？又心动了？”宁艺卓在金旼炡耳边，笑着说。
金旼炡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何止是心动……金旼炡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快炸了。
柳智敏自然地坐到离金旼炡最近的那把椅子，然后跟奸笑的宁艺卓和红色的金旼炡打招呼。
“旼炡，”柳智敏凑近金旼炡的耳朵。或许是怕被别人听到，她用气声说，“老师今天这身……怎么样？漂亮吗？”
“漂亮……”金旼炡嘴唇颤抖着开口。
看到两人在讲悄悄话，宁艺卓识趣地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
“那……旼炡喜欢吗？”
“喜欢……”
“有多喜欢？”柳智敏又靠近了些。金旼炡觉得柳智敏的嘴唇已经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很喜欢很喜欢……”
“真的吗……”柳智敏对着金旼炡的耳朵吹了口气。
“干嘛这样……”金旼炡侧过头，“这是学校，这么多人在呢……”
“勾引你，不可以嘛……”柳智敏吻着金旼炡的耳朵，继续说。
“你真是……”金旼炡笑着推开了柳智敏，“等没人的嘛~”
柳智敏还想说点什么，但裴珠泫不知什么时候站上了讲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赶紧坐直，认真听裴珠泫说话。
“这么多人呢，你俩注意点。”宁艺卓低声说。
“知道，我俩有分寸的。”金旼炡怕被裴珠泫注意到，于是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俩最好是有……”
柳智敏听到了两个小孩儿的对话，低头偷笑。
到了同学发言的环节。在金旼炡前面的同学，说得真情流露、泪流满面，搞得金旼炡有点慌张，这位都已经这样了，自己不掉几滴眼泪好像不太礼貌。
到金旼炡上台了。她站到讲台上，做了个深呼吸，右手拿着稿子，左手紧紧地攥着校服衣角。
读稿子的时候，金旼炡装作没有感情的样子，声音虽然颤抖着，但声线却异常的冷静。
她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哭罢了。
稿子念完了，但金旼炡还是没有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
她声音坚定地说道:“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一下我的化学老师——柳老师。是她在初三这个灰暗的日子里带给我了光明;是她，让我的初三生活更加丰富，不再单调。柳老师，谢谢您。”说完，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很久都没有起来。
其他老师：错付了（）
过了一会儿，金旼炡直了起来，继续说，“希望我们的这次分别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虽然这句话是面对着全班的同学和老师们说的，但金旼炡却目光如炬地看着柳智敏。
柳智敏，你听到了吗？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想到即将与柳智敏分别，金旼炡还是没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划过上扬的嘴角。
“柳老师……手纸……”宁艺卓见柳智敏流下了眼泪，便给她递了张纸。
“谢谢……”柳智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向宁艺卓道谢。
“金旼炡同学，请说出你的中考誓言！”裴珠泫特意cue了一下，她希望金旼炡能起到一个振奋人心的作用。
“生命可以轮回，中考只有一次！”金旼炡站得笔直，铿锵有力地说。
希望破灭……
底下传来一阵哄笑。
“噗……”柳智敏被金旼炡逗笑了，还没忍住笑出了声。
“别哭了啊，刚才不都笑了嘛……”金旼炡回到座位，轻抚了一下柳智敏的脸颊，“再哭，妆就哭花了哦~”
“你不也哭了嘛，”柳智敏用手纸给金旼炡擦眼泪，“还说我呢？”
“你用过的手纸吗？”金旼炡见柳智敏手中的纸被搓得不成样子，问道。
“怎么，嫌弃我喽？”柳智敏撇嘴，“那我给你换一张。”说完便把手伸向纸抽。
“不要，就用这张。”金旼炡一把拉住柳智敏的手腕，往自己脸上贴。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嫌弃我，”柳智敏拿开了金旼炡的手，“那也要换张新的。”
“好叭好叭。”金旼炡乖巧地点点头。
宁艺卓：俩活爹毕业典礼秀你妹夫的恩爱啊。
班内的活动进行得差不多了，裴珠泫提议，大家一起到走廊里拍张照片。
裴珠泫拜托了一位家长，那是一个同学的爸爸，专门来当摄影师的。然后她组织同学们和老师们到走廊里站好队形。
金旼炡本想和柳智敏找到一起的，但被裴珠泫一把拽到了前面蹲下。金旼炡回头与柳智敏对视一眼，柳智敏正朝着她微笑，像在安慰。她只好听从指挥，蹲在第一排。
“来！都看我！一会儿，我说中考，你们说必胜，好不好！”
“好！”
“来！一！二！三！中——考——”
“必胜！”
拍完了照，柳智敏快步跑到金旼炡身边，带着笑意小声说:“想和我拍照？放学来找我，我不走。”然后顺便把手放在金旼炡的头上。
“嗯嗯。”金旼炡说，“出校门之后，我还会回来，等我。”
“好。我要去大礼堂了，先走了哦。”柳智敏在金旼炡的脑袋上拍了两下，然后跟裴珠泫请示了一下，转身匆匆离开了。
金旼炡看着柳智敏的背影，心底生出一股悲伤。
体委组织好队伍，同学们拿着学校发的红色袋子，出发前往大礼堂。金旼炡实在好奇，便提前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一双印有“金榜题名”的红色袜子。
金旼炡无语地皱了下眉，摇摇头。
这破学校是真抠啊……
袋子里面还有两条蓝色的丝带，是S市统一发的，用来挂在私家车的后视镜上，告诉别人车里有考试的学生，麻烦让一下。
要说这个毕业典礼，金旼炡其实并不是很期待。本来以为主持人会是柳智敏，这样的话还能有点意思，结果这回换成了别的老师，她只好低头发呆。
不过，金旼炡倒是看到了柳智敏穿着学校统一给教师定制的半袖跑来跑去地给领导送麦克。舞台的灯光下，金旼炡似乎看到了柳智敏额头上的汗珠。
学校你怎么回事啊……我就这一个柳智敏啊……
毕业典礼含糊地结束了，裴珠泫给每个同学发了一朵向日葵，意为“一举夺魁”。金旼炡接过向日葵，和宁艺卓对视一眼，笑了。
从大礼堂出来，金旼炡注意到教学楼之前的连廊上、小平台上、天台上，都站满了学弟学妹们。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小国旗，大声喊着——
“学长加油！中考必胜！”
一路澎湃。
进了大厅，就能看见学校门口的龙门了。大厅中央的孔子像前的地上，摆着一个由可乐组成的爱心。
什么嘛……学校还搞得挺浪漫的……
走出校门的途中，好多个老师沿着红毯站在两边，往同学的身上贴“金榜题名”这种的祝福的粘贴。金旼炡被内永绘里和孙胜完贴了一脸，柳智敏站在另一边，够不到金旼炡这边。
穿过龙门，金旼炡心里产生一种异样的悲伤。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教学楼，然后出了大门。
金旼炡把东西都给了母亲，跟母亲说等她一会儿，她要回去一趟。母亲想估计是还有什么事，便接过东西，点点头。
“妈，要不……你先回去？我怕时间太久。”
“你要干嘛啊？”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和老师聊会天。”
“行吧，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走回家可要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啊。”
“知道了，你回去吧。”
金母拿着东西离开了学校。
大部分同学们走得都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想和老师合照的同学在门口攒动。柳智敏抱着胳膊靠在教学楼门口，眼睛看向金旼炡所在的方向。“我来啦！”金旼炡蹦蹦跳跳地跑到柳智敏身边，“有没有等我很久？”
“真是个乖孩子，”柳智敏弯下腰摸了摸金旼炡的头，“走吧，带你去操场溜达溜达。”说完，她牵起了金旼炡的手，金旼炡也顺从地被她牵着。
“怎么带我来操场？”金旼炡抬起头，问。
“你不是想拍照吗？我觉得这里比较适合拍照。”柳智敏笑着回答。“而且……这时候，操场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在哪里拍？”金旼炡被柳智敏的话弄的有点害羞，她只能拙劣地岔开话题。
“你想在哪里拍，就在哪里拍喽。”
“可是……没有人帮我们拍啊。”金旼炡挠挠头。
“那就自拍呗~”
“那你拿着手机吧，你高。”金旼炡拍了下柳智敏的肩膀。
“好~”柳智敏点头。
时间定格，此刻，阳光正好。
“发给你。”柳智敏满意地看着照片。
“记得发原图。”金旼炡提醒道。
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夏日的暖风拂过脸颊，倒有一丝惬意。
“柳智敏，我累了~”金旼炡拉着柳智敏的手，撒起娇，“你背我~”
“好哇，上来！”柳智敏弯下腰。
“等等你先别动，我拍张照片。”金旼炡在柳智敏背上掏出手机，“笑一个。”
“我不是一直在笑嘛~”柳智敏嘴上说着，还是配合地露出了一排牙齿。
“对对对，就这么笑。”金旼炡按下快门，“笑得真漂亮~”
“你累不累？要不放我下来吧。”金旼炡突然想到柳智敏的腰之前闪到过。
“不累不累，我有的是力气呢~”柳智敏边说边背着金旼炡转了两圈。
“不行不行，晕了晕了。”金旼炡赶紧让柳智敏停下，“你还是把我放下吧。”
“不放不放~好不容易有机会背你，怎么能轻易就放下呢？”
“好吧，那你把我背到前面那个椅子上就放下，行吗？我怕你腰疼。”
“嗯嗯。”柳智敏说，“冲刺！”说完，她冲向前面那个长椅。
“你还真是有劲儿。”金旼炡擦了擦头上的汗，又看了一眼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柳智敏，“感觉看起来我的运动量比你大。”
“我不是成年人嘛~”柳智敏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纸，递给金旼炡，“体力肯定比你这个小孩子好啦~”
“切，等我长大的，饶不了你！！”
“呦，怎么个'饶不了'法儿啊？”柳智敏对金旼炡挑了下眉，“我很期待哦~”
“柳！智！敏！”金旼炡听出柳智敏话里有话，“你别跑！”
“你这不是还有力气吗？”柳智敏在前面跑着，对着身后正在追着自己的金旼炡说。
母亲打来了电话，催金旼炡回家吃午饭。金旼炡答应了几声，便牵着柳智敏的手往学校大门走。
“你妈妈来电话了？”
“嗯。”
“要走了？”柳智敏捏了捏金旼炡的手。
“嗯。”
“要想我。”
“会的。”金旼炡点了点头。
“我也会想你的。”
“柳智敏，”金旼炡突然停下了，“别忘了，我喜欢你。”说完，她踮起脚尖，在柳智敏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金旼炡，我也喜欢你。”柳智敏俯下身子，侧过头，在金旼炡的脸上也留下一个轻吻。
“那……我走了。”
“等一下！”柳智敏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给我家课代表签个名，签在这里……可以吗？”她抚摸了两下金旼炡小腹的位置。
“可以。”金旼炡害羞地点点头。
听到金旼炡肯定的回答，柳智敏蹲了下来，用左手抚平校服，认真地在校服上写自己的名字。
好……好痒……金旼炡忍住笑。看着面前认真的脑袋，她不禁伸出手摸了摸。
“嘿！”柳智敏签完名，站了起来，“怎么还摸我？”
“不可以嘛？”金旼炡歪着头，问道。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我得走了，”金旼炡低下头，“我妈在家等我。”
“去吧去吧，”柳智敏拍拍金旼炡的后背，“再见了！”
怎么突然好想哭啊……
“再见！一定要再见！！”金旼炡挥了挥手，红着眼眶，不舍地走出校门。
再见，母校。
再见，柳智敏。
我会期待，我们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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