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又下起了雪。
留雪镇就如它的称谓一样常年白雪皑皑，好似没有世人所知的春夏秋。
青鸾凝望了一会，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关上窗隔绝了外头的寒风。
屋内虽有火炉供暖，因为太过简单单调总显得冷清，很难以连想到这是一个六岁孩童的房间。
原本今日是光翎青鸾两族交流相访的日子，现在估计也只能泡汤了。
说不上遗憾，青鸾本身不喜热闹的环境，特别对于这种牵扯到家族利益的聚会更感无趣。
正想着，一道敲门声响起，时轻时重没有规律，态度很随意，青鸾定了几秒才有所动作。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张稚嫩的脸。
青鸾的表情在看到来人时松动了一些，像知道了什么转而有些无奈，“光翎，你怎么来了？”
光翎的银发有些微乱，还覆有一层薄薄雪花，可见还有清理过的痕迹。
光翎偏开脸不与青鸾对视，“想来就来了。”
说完两人静默了一会，光翎顿时有些气闷，再开口时满是质问，“你难道不想到我吗？”
青鸾没有回答，用手轻轻拂去光翎发顶的雪花，又好似一种隐晦的顺毛，也确实顺成功了。
青鸾领光翎进了屋，还未得空聊上几句就来人传话家主召见，道是有要事。
气氛僵持，待从低着头脑中开始胡思乱想，难免感到紧张。
青鸾虽年幼，但和同龄人相比却早早记事，喜怒不显于色，冷静自持与人群总是隔隔不入。
也是族里万里挑一的青鸾神鸟继承者，天生领先在起跑线。
另一位则要比青鸾小一岁，却同样不容小觑，作为即将消逝的宗族中诞生的光翎神弓继承者，更具重视。
青鸾清楚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有事商议，便说：“应该是关于我的去留，我很快回来。”
光翎收回目光，没有置气阻拦，只道：“我等你。”
房门合闭，仿佛隔开两个世界。
来到主殿后只有一位身居高位的长者在等着他，青鸾言简意骇，“父亲。”
鸾父淡淡点头算作回应，两人都是聪明人，鸾父直奔主题，“给我一个你不去武魂殿的理由。”
青鸾道：“我想当自由魂师。”
鸾父摩挲着杯子，没有立刻表态，“你还是没有改变想法。”
青鸾不语，从某种程度上讲他真的固执的很，即使撞了南墙也要想方设法翻过去。
鸾父：“你一直明辨事理，怎会这时候犯傻。”
确实，当今武魂帝国空前强盛，人力资源能给予更好的培养，以青鸾现在表现出的能力，后期绝对能混上不低的位置。
但即便所有人都反对，在外人看来有多么愚蠢，青鸾依旧会背道而驰。
见他不为所动，鸾父突然提起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翎儿今年亦有五岁了。”
话虽没头没尾，但青鸾却懂了。
再过一年，光翎也是六岁，到时候不出意外也要前往武魂殿。
他们交情外人有目共赌，如果青鸾选择武魂殿，依然能和光翎共处。
鸾父叹息：“翎儿的想法或许会随外在因素改变，但不是谁都能同你一样选择。”
你要是选择自由魂师的路，那么就要承担后果的准备，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没人知道他是否有一瞬动摇，青鸾垂下眸子，“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谈话点此为止，武魂殿那边由鸾父去应付。
青鸾回去路上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子，说要和唯一的玩伴分别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等见到光翎时这种情绪被很好的隐藏起来，与平日无异。
风雪停了。
光翎收回目光，状似随口道：“雪停了，我们去外边走走吧？”
青鸾应道：“好。”
光翎青鸾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各怀心思。
光翎远远瞧见有卖糖葫芦的商贩，对小孩来说有致命吸引力，便风风火火跑过去，模样轻快。
青鸾似受到感染，心中看不见的阴霾也消散几分。
可等他稍微走近一看，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帮小孩，似乎和光翎起了冲突，手足无措的商贩还拿着两根糖葫芦。
“怪物也要吃东西？离这远点！”充满恶意的话语传入耳，青鸾皱眉加快了脚步。
光翎“不爽”两个大字仿佛直接写在脸上，青鸾挡在光翎身前，冷声问，“有事？”
那群小孩没想到青鸾也在，顿时一惊，说话支支吾吾气焰都弱了下去，“……呃，没、没事。”
青鸾抿唇不语，手指微收。
因为武魂特殊性，光翎出生便与众不同，左眼部分覆盖了层冰霜，成了别人口中的异类。
或许是无知，光翎被认为是不祥避而不及，在同年龄内被排斥，永远背负数不清的标签。
如果说对光翎是厌恶，那么对青鸾就是畏惧，二者的处理方式不同导致存在印象差异。
光翎根本是源于外表特殊，说他他可能不理，但如果干涉到他就会不留情回击，之前有段时间经常带伤。
青鸾虽不动手，却能潜移默化将事闹大，牵扯上利益关系，加上自带小大人气质就更望而却步。
两人凭实力孤立所有人。
又或是他们天生拥有缘分，非对方不可。
感受到后者拍了拍他的肩，光翎看向那些小孩说道，“没必要找我麻烦，我有点记仇，你们最好希望我以后是个废物。”
光翎歪头，微笑，“不然，万一到时候麻烦找上门。”
那群小孩里大部分都受过光翎的“制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惊觉天气太冷纷纷回家。
光翎终于从迷茫的商贩手里拿走了糖葫芦，他不假思索分了一根给青鸾，青鸾沉默接过，没有立马吃。
他们同坐在一颗大树下，岁月静好。
青鸾不知出于无意闲聊还是试探，声音淡淡的问，“光翎，你想去武魂殿吗？”
其实结果很清楚，但他只想知道光翎真正的想法。
光翎吃着东西，语气含糊：“你呢？”
青鸾：“自由魂师。”
光翎咽下，立马道：“那不想。”
青鸾叹气：“那如果没有我呢？”
这会光翎迟迟没回应，青鸾本以为这样就翻篇了，并未再提，不愿过多干涉。
要返程时，光翎才突然道，“我不知道。”
青鸾一愣，光翎低着头似有些懊恼。
“如果没有你，我应该会很随便？怎么样都行，没什么区别。”
如果没有他，光翎会随逐流而去。
“但加一个前提条件”光翎与青鸾对视，“我会选择与你同行。”
青鸾点头，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留下一个背影。
他的回答隐没在风声中：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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