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铺的竹帘被风吹得轻轻晃，阳光透过缝隙落在木桌上，映出两碗艇仔粥的热气。周星驰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鱼片，忽然抬头看向宋南希，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见过你了，只是你大概没注意到我。”
宋南希刚舀起一勺粥，闻言顿住，抬眼看向他，眼里带着点疑惑：“见过我？在哪里？”
他挠了挠头，耳尖微微发红，像是怕自己记错了似的：“大概去年吧，我还在做《430穿梭机》的时候。有次录完节目赶地铁，在湾仔站的通道里，人挤得很，我跟你擦肩而过——你穿件浅蓝的棉布衬衫，手里拎着个帆布包，头发松松挽着，被人撞了下也没恼，只是扶了扶包带，脚步没停就往前走了。”
宋南希愣了愣，隐约想起有那么回事。那时候她刚穿越过来没多久，总爱趁休息去街市转，那天好像是去买给孟佳做样衣的布料，没想到会被他记住。
“还有一次，”他又补充道，声音更轻了，“在浅水湾的海滩。我们节目组收工早，几个同事凑在那边吃烧烤，我正拿串鱼蛋往嘴里塞，就看见你牵着条短腿的小狗在沙滩上走——那狗跑得颠颠的，你跟着它慢慢走，海风把你头发吹起来，你低头摸它脑袋的时候，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次宋南希记起来了——是球球刚到她身边那会儿，孟佳总笑柯基腿短跑不快，她就天天傍晚带它去海滩遛弯。原来那天烧烤摊边，有双眼睛悄悄看过她和球球。
“第三次是在彭福公园，”他没等她接话，又轻声说，“那天我跟朋友去那边打球，看见你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本书，却没看，就望着水里的鸭子发呆。阳光落在你侧脸，连睫毛都看得清楚。”
宋南希彻底怔住了。彭福公园她常去，穿越过来后总觉得慌，只有坐在湖边看水鸟时才静得下心，竟没察觉有三次这样的“偶遇”。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他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敲着碗边，“只觉得……你不管是在人堆里走，还是牵着狗在沙滩上，或是坐在公园发呆，都安安静静的，跟周围闹哄哄的样子不一样。后来在档案室遇见你，我其实吓了一跳，心里想‘原来是她’，却没敢说我见过你。”
粥铺里飘着虾酱和米粥的香气，邻桌的阿婆在说今早的菜价，声音温温软软的。宋南希看着他低头的样子，阳光落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浅金，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
她原来以为，他们的交集是从档案室那声“对不起”开始的，却没想过，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远远看过她这么多次。
“我没注意到你，”她轻声说，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不过现在知道了。”
他抬起头，眼里亮了亮，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回应，忽然笑了，露出点少年人的腼腆：“那……以后我再看见你，就跟你打招呼。”
“好啊，”宋南希也笑了，舀起一勺粥递到嘴边，热气模糊了视线，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原来有些相遇，早就在时光里悄悄埋下了伏笔。餐厅里飘着叉烧的焦香，角落里的收音机正放着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温柔的旋律混着碗筷碰撞声，漫得满屋子都是。周星驰正埋头扒饭，筷子刚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叉烧，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斜对面的卡座——宋南希正坐在那里，面前摊着本厚厚的书，手边放着杯柠檬茶，吸管被她轻轻咬在嘴里，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什么。
他下意识放慢了咀嚼的动作，目光多停了两秒，连叉烧掉在碗里都没察觉。
“看什么呢？”万梓良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随即促狭地挑了挑眉，“哦——是宋编导啊。”
周星驰猛地回神，耳根一热，赶紧低下头扒饭，含糊道：“没、没看什么，就随便扫了眼。”
“随便扫眼？”万梓良笑了，声音压得低却足够清晰，“你刚才那眼神，跟片场看剧本似的，恨不得把人看穿。怎么，认识？”
“就……同事，之前在《生命之旅》片场见过。”周星驰扒了口饭，试图掩饰慌乱，“她是《大都会》的编导，很厉害的。”
“厉害？”万梓良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我看是‘好看’吧？上次凌晨让你买菠萝包，你回来后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就遇到她了？”
这话戳中了要害，周星驰呛了一下，咳得脸都红了，连忙摆手：“良哥你别乱说，就是刚好碰到……”
正说着，宋南希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看见周星驰时愣了愣，随即弯唇笑了笑，抬手轻轻挥了挥。
周星驰也慌忙抬手回应，动作急得差点把桌上的茶杯碰倒。
万梓良在一旁看得直乐，等宋南希低下头继续看书，才拍了拍周星驰的肩：“行啊星仔，都能跟编导打招呼了。不过说真的，那姑娘不错，上次她怼郑裕玲的事我听说了，有脾气有脑子，跟你挺配。”
“良哥！”周星驰急了，声音都高了些，又怕被宋南希听见，赶紧压低，“您别瞎说了……”
“我瞎说？”万梓良夹起块叉烧，慢悠悠道，“你刚才看她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喜欢就去打招呼啊，总不能让姑娘主动过来跟你说‘星仔，一起吃叉烧饭’吧？”
周星驰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偷偷又往卡座瞥了一眼——宋南希正用指尖点着书页，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发梢，亮得像撒了层金粉。收音机里的歌声还在继续，“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的调子轻轻飘着，他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厉害，却又莫名生出点勇气。
“我……我去买杯柠檬茶。”他忽然站起来，丢下这句话，几乎是逃似的往吧台走。
万梓良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饭——这小子，总算有件比演戏还上心的事了。
周星驰走到吧台，指尖还在发颤。老板正擦着玻璃杯，见他过来笑问：“星仔，要杯冻柠茶？”
他愣了愣才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往宋南希的卡座飘。她刚好翻了页书，指尖在页边顿了顿，跟着收音机里的旋律轻轻敲着桌面，嘴角抿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想来是也喜欢邓丽君这歌。
“喏，你的柠茶。”老板把杯子推过来，冰块撞得杯壁叮当作响。
周星驰捏着杯柄转身，脚步顿了顿。万梓良在对面冲他挤了挤眼，还用筷子指了指宋南希的方向。他深吸口气，像鼓足勇气要拍一场重要戏份似的，慢慢往卡座走。
“那个……”他站在桌边，声音比刚才跟万梓良辩解时还轻，“你也喜欢邓丽君的歌？”
宋南希抬起头，眼里闪过点意外，随即笑了：“嗯，她的歌听着舒服。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来买柠茶。”他举了举手里的杯子，才想起自己没话找话，耳根又热了，“你在看什么书？”
“是本老电影的影评集。”她把书往他那边推了推，封面是黑白色的，印着《不了情》的剧照，“想参考里面写市井戏的笔法，给《大都会》新单元找点灵感。”
“你总在琢磨工作。”周星驰下意识说，话出口又觉得唐突，赶紧补充，“我是说……你很认真。”
宋南希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会儿吗？反正我也快看完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坐下了，杯底放在桌上时轻得怕出声。收音机里的歌刚好唱到“愿你可以，留下共我曾愉快的忆记”，邓丽君的声音软乎乎的，混着柠檬茶的酸甜气，倒让他没那么慌了。
“上次凌晨买菠萝包，谢你指的路。”他忽然想起这事，赶紧说，“不然我肯定找不着那家饼店。”
“举手之劳。”宋南希喝了口柠茶，“良哥那场戏拍得顺利吗？我后来听道具组说，用西瓜汁做效果很妙。”
“嗯！一条就过了！”提到拍戏，他眼睛亮了些，“良哥还说，下次有机会带我去看电影开机，让我学学怎么摆机位——”
话没说完，万梓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星仔，我们该走了，下午还要试装。”他冲宋南希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我懂”，“宋编导，那我们先告辞。”
周星驰只好站起来，心里有点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讷讷道：“那……我先走了。”
“好。”宋南希也站起来，拿起书和包，“我也该回台里了。”
三人一起往外走，到门口时，周星驰忽然回头，见宋南希正低头关包的搭扣，赶紧说：“下次……下次我请你吃阿婆的鱼蛋吧？就上次你说的那家。”
宋南希抬起头，阳光落在她眼里，亮闪闪的：“好啊，等你不忙的时候。”
他看着她转身走进街对面的人群，手里的柠茶还没喝几口，却觉得心里比刚喝了热粥还暖。万梓良在旁边笑：“行啊，还知道约下次了。”
周星驰没反驳，只是偷偷笑了笑。收音机里的歌还在飘，“何用多惊怕”的调子漫在风里，他忽然觉得，好像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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