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而悠长的蜂鸣声骤然撕裂了病房内脆弱的宁静，仿佛一根无形的针刺入耳膜，将原本凝滞的空气搅得支离破碎。
那声音冰冷、急促，像是死神悄然逼近的脚步，令人不寒而栗。
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窗台上的铁线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叶弈明维持着握着她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世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在瞬间褪去。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巨大的、无声的空白将他吞噬。
他看着她安详得如同睡去的容颜，仿佛她只是太累了，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佳瑜？”他轻声唤道，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手术结束了。唐主任……该……下班了……”
回应他的，只有那持续不断的、冰冷的蜂鸣声，和窗外阳光里飞舞的、细小的尘埃。
他慢慢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她依旧微温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坝，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洁白的床单。
她走了。
带着她的手术刀，带着她的无影灯，带着她永不妥协的骄傲，也带着对他最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爱和歉意。
永远地，下班了。
那封遗书，在几天后由她的律师交给了叶弈明。
他坐在她办公室里，那张她坐了无数个日夜的椅子上，颤抖着拆开那个熟悉的牛皮纸信封。
信的内容，如前所述。
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印，刻在他余生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里。
“亲爱的叶大主任……”
“别责怪自己……”
“我这一生过的很好”
“能遇见你耗尽了我一生的运气，但我不后悔，从未后悔遇见你”
“记得帮我照顾办公室那盆铁线蕨……”
“你的侧脸，是我偷看三百二十六次仍会心跳加速的良药……”
“别停止使用3号手术室，我在无影灯上藏了吻……”
“永远待机的唐佳瑜永远爱叶弈明”
“我们的故事未完无续……”
信纸背面，那歪歪扭扭的心电波形，波峰处小小的“叶+唐”，和那张泛黄的、他第一次为她麻醉的记录单——“别紧张，我在”。
叶弈明把脸深深埋进信纸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男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我爱你唐佳瑜，永远爱你”
叶弈明一个人自言自语。
窗外，夕阳如血，染红了安和医院的楼顶，也染红了那个没有唐佳瑜的世界。
从此，漫长的、只有一个人的余生，开始了。
……
叶弈明将她的遗言奉若圭臬。
他继续工作，只是再也不踏足全麻的手术台。他把所有的心力都倾注在带教上，站在讲台前，演示着那些精确到毫厘的步骤。
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调整仪器，每一次清晰地说出“现在，病人会进入无意识状态……”，他都能感觉到那道专注的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他会在心里默默计数：“第三百二十七次……第三百二十八次……” 每一次，都是饮鸩止渴的思念，也是无声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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