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旧图书馆的玻璃穹顶时,徐若兮的指尖刚触到顶楼铁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她按住校服口袋里的录音笔,金属外壳隔着布料硌着皮肤,像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推开门的瞬间,风卷着尘埃扑进鼻腔,渊墨澜的白衬衫在逆光中晃成一片虚影,他转身时,后腰的手术疤痕在暮色里泛着青白,像条正在苏醒的蛇。
“看够了吗?”他的声音混着窗外乌鸦的嘶鸣,指尖敲了敲桌上摊开的病历本,“先天性心脏病,七岁换心手术,主刀医生是贺家的人——这些你该比我更清楚。”他忽然逼近,雪松香水味裹着硝烟气息将她笼罩,“但你不知道,那颗心脏属于我母亲,而你的亲生父亲,当年替贺家顶下了器官贩卖的罪名。”
徐若兮的后背抵上冰凉的铁皮柜,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记忆中手术室的监护仪频率重合。她想起母亲每年忌日都会对着空相框发呆,原来那里面本该装着的,是另一个女人的笑脸。录音笔在袖口震动,她却鬼使神差地关掉了开关。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替母亲报仇?”她仰头望进他眼底的漩涡,那里映着她颤抖的睫毛,和锁骨链投下的菱形阴影,“用‘拯救灰姑娘’的游戏,把我当成你复仇的工具?”
渊墨澜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畅快。他抓起桌上的地球仪砸向墙壁,亚洲板块的凸起处裂开缺口,露出里面藏着的U盘——正是她昨晚以为弄丢的那份证据链。“工具?”他拽过她的手腕按在裂痕处,“你以为我为什么放任你偷账本、查珠宝店?因为从你用银杏叶夹破我的手指时,我就知道......”他的唇擦过她耳垂,“我们是同一种人,都在用最偏执的方式,舔舐伤口。”
楼下传来贺婉莹的呼喊,夹杂着鞋子冲上楼梯的声响。徐若兮看见渊墨澜眼底闪过的狠戾,却在他推开自己的瞬间,本能地攥紧他的袖口——布料撕裂声里,她摸到他内衬口袋里的硬物:是个小巧的天鹅绒盒,和她藏录音笔的那个款式相同。
“跑。”他将她推向天台紧急出口,铁门外传来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她转身时,看见他摸出打火机点燃账本,火苗舔舐着贺家老爷子的签名,在他侧脸投下跳动的光影。她忽然想起图书馆那次“意外”,他替她挡住书架时,后背蹭到的不仅是笔记本,还有她别在领口的微型摄像头。
“为什么帮我?”她在浓烟里大喊,声音被警笛声撕碎。渊墨澜转身,锁骨链在火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链坠里掉出半张照片——是年少的他和母亲,背景里隐约可见贺家老宅的尖顶。
“因为你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又指向她的,“和我一样,住着个想要燃烧的灵魂。”
天台铁门轰然炸开的瞬间,徐若兮终于按下发送键。漫天纸灰里,渊墨澜的身影被浓烟勾勒成黑色剪影,他朝她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即将到来的毁灭,又像是在迎接某种重生。她摸出校服口袋里的两截锁骨链,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将真品拆成两半,此刻它们在掌心拼成完整的鸢尾花,花蕊处刻着极小的字母:HL&XR。
警灯刺破暮色时,徐若兮站在天台风口,望着怀里的证据U盘渐渐发烫。远处,渊墨澜被保镖护着走向黑色宾利,临上车前忽然转身,朝她举起右手——掌心躺着她遗失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间夹着枚银色戒指,内侧刻着新的缩写:
XY&ML
风卷起她的马尾,将两截项链吹得轻颤。徐若兮忽然笑了,笑声混着消防车的鸣笛,惊飞了檐角的乌鸦。她知道,这场以血为墨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但至少此刻,在深渊的裂缝里,有两簇火苗正在彼此靠近——哪怕终将烧尽一切,也要在熄灭前,照亮对方眼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