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不夜天。

炎阳殿玉阶上，温如意下跪复命。北方六州归顺文书在鎏金托盘里泛着冷光，温若寒指尖叩击声自穹顶传来，震得她右臂未愈的剑伤又渗出朱砂。

"做得不错。"温若寒的影子笼住她发顶赤焰发带，"温旭温晁若有你半分能耐，本座何须培养你这么多年。"玄铁护甲突然钳住她下巴，"如意，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座失望啊。"

渡厄剑在鞘中轻颤。温如意盯着地面金砖缝隙里凝结的血痂，"是。"她垂眸，遮住眼中深色。

温若寒满意颔首，护甲松开，"滚去炎阳池泡着，明日训练继续......"

温如意起身垂首一礼，转身退出殿外。

——

残阳将坠时，温如意踏出房门。远处沙土岩石嶙峋，岐山一年四季都是如此荒凉。不远处巡逻的温氏修士正要行礼，就见一修士快步上前行礼，“左使，您让我们时刻注意二公子动向，几日前公子派人处理水行渊，可近日却听闻河流上下，遇害百姓已达数百，恐怕如今那水行渊已入姑苏地界了。”

她衣袂带风，腰间令牌轻晃。

"你说水行渊现在何处？"

炎阳烈焰袍‌修士，慌忙俯首："回左使，二公子命人用三十六道缚灵索牵引，此刻怕是已至姑苏。"

"备舟，我去截杀。"玄铁令牌甩向面前修士胸口。她转身回屋，提剑而出。

温晁屋内，他一脚踹翻了鎏金香炉。滚烫的香灰泼在王灵娇石榴裙摆，烫出几个焦黑的洞。"她倒是会做好人！"少年阴鸷的面容被壁龛里跳动的岩浆映得忽明忽暗，"父亲让她去收服几个破落户，还真当自己是温氏第一了，截杀那凶物，她有几条命！"

王灵娇咬着嫣红的唇凑上前，染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搭在温晁肩头："二公子莫气，左使这般急着去姑苏..."她刻意压低声音，"怕是不止为了水行渊，说不定还为了与你争夺..."

"啪！"

白玉酒樽在朱漆柱上炸成碎片。温晁反手掐住女子纤细的脖颈，赤红瞳孔中流转着岩浆般的暴戾："你敢在我面前编排她？"他指尖燃起一缕黑焰，顺着王灵娇精心描画的黛眉蜿蜒而上，"再多说一个字，本公子就让你这双眼睛..."

温晁松了手。王灵娇瘫软在地，惊恐地看着少年暴怒的身影撞开玄铁殿门，门外岩浆池无风起浪，炸开数丈高的赤色火柱。

温晁急行离去，心中火焰怎么都灭不掉，旁人死就死了，干她何事，上赶着去救人，自己找罪受。

——

姑苏，碧灵湖。

天光在碧灵湖面撒下一片鱼鳞，温如意的舟楫破开水浪，正撞见漫天破碎的灵光——蓝氏双璧的剑锋割裂水面，江澄影如游龙惊空，而魏无羡踩着随便掠过漩涡中心，朱红发带几乎要扫到翻涌的黑浪。

"退！"

蓝忘机的警示被骤然炸开的水幕吞没。三丈高的浊流凝成鬼爪，缠住魏无羡脚踝的刹那，避尘剑的月华已追不上坠落的身影。温如意足尖轻点船舷，炎阳烈焰袍在暮色中绽开赤金莲纹，腰间度厄锵然出鞘。众人只觉眼前掠过流火与冰晶交织的光带，再定睛时，魏无羡后颈衣领正被素白手指拎着，靴尖距翻涌的怨气仅余半寸。

"多谢...你..."魏无羡就着被拎的姿势侧过头，笑意在瞥见她领口滚烫的太阳纹时陡然凝住。头顶传来冰刃相击般的清音："能将诸位世家公子逼迫至此，这水行渊当真这般厉害？"

蓝忘机踏着避尘剑凌空而来，抹额尾端的水纹云锦沾着水行渊的黑气。他目光扫过温如意腰间赤金铃铛，各世家弟子纷纷召回佩剑，湖面霎时浮起十数道警惕的灵光。唯魏无羡还悬在温如意剑风笼罩之下，垂落的发梢扫过她腕间莹白皮肤，突然轻笑："原来岐山温氏，也会救人？"

温如意撇了他一眼，随手将他丢给了最近的蓝忘机。

魏无羡的后领擦着蓝忘机云纹广袖滑落时，温如意剑锋已剖开三丈浊浪。度厄剑剑芒如坠九霄霜，剑尖点在水面的刹那，三十六道冰棱破水成阵，将翻涌的黑雾生生钉在碧色琉璃般的冰面上。

"退至巽位！"蓝曦臣的裂冰箫音穿透水啸，众修士御剑腾空的瞬间，被冰封的黑雾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千百条裹着腐肉的触手破冰而出，最粗壮的触须直取温如意咽喉。

“温姑娘，这水行渊非我辈之力可除，封印即可。”蓝曦臣看着温如意出手的狠劲，建议道。

温如意目不斜视，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

红黑色的剑在空中划出血色弧光，温如意旋身劈开触手的刹那，左肩炎阳烈焰袍裂开三寸——黑雾凝成的倒刺擦过锁骨，溅起的血珠竟在触及度厄剑刃时燃起幽蓝火焰。她反手将染血的佩剑插入漩涡中心，腰间赤金铃铛发出清越鸣响，湖底骤然浮起密密麻麻的朱砂符咒。

"是温氏的焚阴诀！"江澄砍断两条偷袭的触手，雷光里爆开的怨气溅在蓝忘机雪白袍角。避尘剑嗡鸣着要出鞘。

湖心突然升起巨大的水幕，温如意踏着冰阶凌空而起，度厄剑引着漫天符咒织成金红光网。她染血的左手结出繁复法印，每一根手指都凝着冰晶，可指缝渗出的血却将冰晶染成赤色。水行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挣扎想要逃走。

温如意突然左手握住剑刃，鲜血染红剑身。度厄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裹挟着冰火相冲的狂暴灵力，竟将水幕连带着黑雾核心劈成两半。

"灭！"

随着这声厉喝，湖面炸开千堆雪浪。当冰晶簌簌落尽时，众人看见温如意单膝跪在残破的舟板上，度厄剑贯穿了团不断抽搐的黑雾。她束发的赤金冠碎裂半角，脚下冰层里封着无数挣扎的枯骨。此时在剑气围剿下，缓缓碎裂，怨气散去。

众人惊讶，几人合力无法除去的水行渊，她一人便斩于剑下，温家何时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

金子轩笑意不达眼底："温姑娘这血契散灵的法子，倒比你们家二公子讲究些。"蓝忘机沉默地望着温如意左肩伤口——那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袍角滴落，每滴在冰面上都灼出冒着黑烟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