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内，光头强的脑子里像风车一样转了几百个念头
最终，对“责任”和“后果”的巨大恐惧，以及对“万一她死在这里自己肯定完蛋”的担忧，压倒了身体的疲惫和对麻烦的本能抗拒
“唉！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光头强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腿
他走到林小雨面前，背对着她，半蹲下身，没好气地说：“上来！我背你！这鬼地方不能待了！”
林小雨看着眼前这个湿透的、显得有些单薄的光头背影，他工作服的后背已经沾满了泥浆，还有几处被树枝刮破的小口子
她有些意外，也有些触动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被雨声掩盖了大半
“谢啥谢！赶紧的！再磨蹭天都黑了！”光头强不耐烦地催促道，心里却在哀嚎：我的腰啊！我的腿啊！今天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林小雨忍着痛，小心地趴到光头强的背上
光头强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双手托住她的腿弯，猛地一用力，站了起来
他身体晃了晃，脚下在泥地里打了个滑，差点两人一起摔倒，吓得他赶紧稳住重心
“抓稳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光头强粗声粗气地警告道，然后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猎人小屋的方向，艰难地跋涉
暴雨依旧滂沱，砸在树叶上、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
泥泞的山路变得如同沼泽，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光头强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汗水混合着雨水，不断地从他脸上滚落
他感觉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腰和腿像灌了铅一样酸胀疼痛
“呼…呼…死沉死沉的…”光头强忍不住抱怨，声音在喘息的间隙中断断续续，“看着…看着不胖…咋这么…压秤…”
林小雨伏在他并不宽阔、甚至有些硌人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每一次艰难的迈步，每一次沉重的呼吸，还有他背上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的颤抖
雨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她的雨衣领口，带来一丝冰凉，但身下这个湿透的身体，却散发着一种持续而微弱的热量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光头强好几次脚下一滑，全靠一股蛮力硬生生稳住
有一次他踩进一个被雨水淹没的泥坑，泥水瞬间没过了他的小腿肚，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来
鞋子里灌满了泥浆，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更是举步维艰
“这破路…跟李老板的心一样黑…呼…”
光头强累得眼前发黑，骂骂咧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转移一点身体的痛苦
林小雨默默地听着他的抱怨，感受着他每一步的艰难跋涉
她看着光头强那沾满泥浆、湿透的后脑勺，看着雨水顺着他光亮的头皮往下淌，看着他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这个平时看起来自私、滑头、有点怂的伐木工，此刻却像一根在风雨中倔强前行的老树桩，承载着她，一步一步地挪向安全的地方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林小雨心中涌动
有对他此刻付出的感激，有对他之前破坏行为的无奈，也有对他这种在困境中咬牙坚持的…一丝敬意？
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更加昏暗了
林小雨将下巴轻轻抵在光头强湿透的肩头，声音不大，带着点被雨淋透后的微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钻进光头强的耳朵里：
“强哥…”
光头强脚步一顿，怀疑自己累得幻听了。这丫头叫他啥？
林小雨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真诚和温和，像雨后林间悄然钻出的一株小草：
“你比森林里大多数树…都可靠”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轻轻击中了光头强疲惫不堪的心脏
他愣住了，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站在泥泞的山路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
他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句话里的分量，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比树都可靠？
他光头强？一个天天被李老板骂得狗血淋头、被两只臭狗熊追得满山跑、连棵树都砍不利索的倒霉蛋？可靠？
这丫头…是摔糊涂了？还是被雨淋傻了？
心里一瞬间翻涌过无数个念头，有荒谬，有不解，甚至有一丝被认可后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触动
但最终，所有的念头都被身体极度的疲惫和“赶紧把这烫手山芋送到地方”的迫切感压了下去
“哼！少…少拍马屁！”
光头强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掩饰住那一瞬间的异样，重新迈开沉重的步伐，声音带着点别扭和虚张声势
“我…我就是不想被你连累！赶紧的，那小破屋就在前面了！再坚持会儿！我这老腰都快断了！”
他不再抱怨路难走，也不再骂李老板，只是咬紧牙关，闷着头，一步一步，更加坚定地朝着那个能遮风避雨的简陋目标走去
雨水冲刷着两人，林小雨趴在他背上，能感觉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沉重的喘息下，正有力地跳动着
而此刻，在森林的另一处，一棵巨大的空心老树洞里
熊大正用一块干苔藓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皮毛，熊二则百无聊赖地扒拉着洞口，望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大鼻子使劲嗅着
“熊大，你说那个新巡护员…林小雨是吧？下这么大雨，她不会还在林子里转悠吧？”熊二有点担心地问，“俺闻着…好像有点不对劲的味道？”
熊大停下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外面哗哗的雨声，又嗅了嗅空气
除了浓重的水汽和泥土味，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人类的气息，混杂着一点…焦虑和疲惫？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这么大的雨…巡护站离得远…希望她没事吧。”他站起身，走到洞口，“等雨小点，俺们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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