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年（二十一）

"空闲时间做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合上素描本，"全国赛下周开始，我要去省城两周”

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心上。"两周啊..."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进决赛，可能要更久。"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期末考前肯定回来”

期末考试。这个曾经让我焦虑不已的词，现在听起来却像是一个确切的盼头，至少我知道在那之前他会回来

但全国赛...那是一个我完全无法触及的世界，比物理竞赛更遥远，更陌生

"这个给你。"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整齐地装订着各种资料，"按知识点分类的复习提纲，应该能用到期末”

我接过文件夹，沉甸甸的，里面不仅有详细的笔记，还有针对性的练习题和解题技巧。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手写的便条："有问题随时联系，加油。——HXB"

"谢谢。"我紧紧抱住文件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那些翻涌的情绪，"你...比赛加油”

他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夕阳已经沉到了楼群后面，天空染上了一层忧郁的蓝紫色。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该回去了。"最终，我轻声说，"张老师...不会喜欢看到我在这里吧？"

他微微蹙眉，但没有否认："我送你到校门口”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实验楼，暮色已经笼罩了校园。路灯次第亮起，在柏油路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初夏的晚风带着花香，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你进步很快。"沉默了一路，在校门口他突然开口，"保持下去，重点高中不是没可能”

重点高中。那是他的目标，他的下一站。而对我来说，那依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即使我的名次已经前进了这么多

"我会努力的。"我挤出一个微笑，"你专心比赛，不用担心我。"

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到家发个短信”

这个简单的嘱咐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会在意我是否安全到家？我的胸口顿时涌上一股暖流。"好”

我轻声应道，转身走向公交站

公交车驶离时，我透过车窗看到他依然站在原地，路灯的光晕笼罩着他瘦高的身影，渐渐模糊在夜色中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翻开那个文件夹，里面每一页都凝聚着他的心血

除了系统的知识点梳理，还有针对我薄弱环节的特别提示，甚至在一些难题旁边画了小小的笑脸，仿佛在说"这个你能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何叙白发来的短信："周一早上的车，两周后见”

简短的十一个字，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回复道："一路顺风，等你回来”

发完这条消息，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全国赛，省队，重点高中...这些词汇在我脑海中盘旋，勾勒出一个我难以企及的世界

而何叙白，正走向那个世界，并且将会离我越来越远

但至少，他没有忘记回头拉我一把；至少，他愿意在奔赴远前程的路上，为我停留片刻

我将那个文件夹小心地放进书包，决定不辜负这份心意

无论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至少我可以努力向前奔跑，好让那道缝隙不会变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