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夫，下夜班啦？”来办公室拿病历的护士小美看着正在起身换衣服的施瑶问道。
施瑶点点头，把桌上的病历递给她：“今天我得早点回去。”
小美捧着病历笑道：“是不是家里男朋友在等着你回家呢？”
施瑶拉拉链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穿好羽绒服，挎上包，路过小美身边的时候拍拍她的肩，说道：“辛苦你啦，我先回咯。”
小美倚在门框跟施瑶摆摆手，准备回护士站的时候在转角碰到了查房回来的许梦秋。
许梦秋好奇地问道：“你们俩说啥呢，笑得这么开心。”
小美用厚厚的病历夹挡着脸，偷偷摸摸地说道：“施大夫急着回家，家里男朋友等着她呢。”
谁知道许梦秋在听到“男朋友”的那一刹变了脸色，抓着小美走到角落里：“你真这么说的？施瑶怎么回答的？”
“她，她就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小美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看着许梦秋严肃的神情，不由得心虚起来。
许梦秋叹了口气，无知者无罪，小美是刚来两个月的实习生，不知道施瑶男朋友的事，说这种话纯属无心之过了。
“许大夫，我说错话了吗？”小美战战兢兢，她猜施大夫应该是和男朋友分手了，不然许大夫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可许大夫接下来的话却给了小美当头一棒。
“施大夫的男朋友，唉，她男朋友去年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
许梦秋略带悲伤地解释道。
小美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那，我说那种话，施大夫一定很难过吧？我要不要跟她道个歉。”弄巧成拙莫过于此，小美真想扇自己巴掌。
许梦秋见她着急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她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也不是故意的。不用跟她道歉。”
再提一遍，就是再往她心上插一次刀。
小美有什么错呢？毕竟连施瑶自己都没觉得男友已经离开她了。因为没有见到尸体，施瑶一直坚信男友只是失踪而非牺牲。
望着窗外飘下的雪，许梦秋轻轻叹了口气，让小美回去工作，别想了。
当施瑶走到地铁站口时，天空悄然飘起了新年的第一场雪。这场初雪来得既意外又温柔，仿佛是冬日里的一曲轻柔序章。那些稀疏的雪花轻轻落在她的肩头，转瞬即化，只留下一缕清凉与淡淡的湿润。
施瑶伸出手，摊开掌心，任由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就这么一秒，感受最真实的雪意。
坐上地铁后，施瑶熟练地打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
“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我定了蛋糕哦，虽然你吃不到，但是就当为了满足我的口腹之欲吧哈哈哈哈。也是对我最近努力工作的奖励，你说是不是？”
发出去后，施瑶本想直接熄屏，可是手指头忍不住往上翻聊天记录：
“今天降温了，注意保暖。”
“为什么我做的红烧肉没有你做的好吃呢？”
“今天我去看叔叔阿姨了，他们很好。”
“我也很好。就是医院有些忙，所以经常加班。”
“不过加班的时候主任会请我们吃饭！”
“……”
“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我好想你。”
“今天你可以到梦里找我吗？”
只是她单方面在发，收不到对面的回复。
施瑶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抬头发现下一站就到了，于是赶紧起身走到门口。
回到家的施瑶一头栽到床上，蒙头睡到昏天黑地，直到送蛋糕的外卖员敲门才把她敲醒。
她打着哈欠把蛋糕接进家门，洗完澡换了身家居服，坐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拆开蛋糕盒，发现卖家做的成品和她给的样品图几乎没差别后，她满意地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祝我亲爱的男朋友，樊大队长生日快乐🎂🎊【图片】」
发完后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再理会。
蛋糕上面是一只熊猫和一只兔子贴贴，看到样品图的第一眼，施瑶就觉得这只熊猫和这只兔子简直跟她和樊振东一模一样，于是立刻约了能做的蛋糕店。
她撕开装着蜡烛和刀叉的包装袋，从里面掏出“3”和“0”形状的蜡烛，插到蛋糕上。
她笑眯眯地点上蜡烛，刚准备闭眼许愿的时候，想起这不是她的生日，于是吐吐舌头，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握在手心里，自言自语道：“虽然是你的生日，但是是我买的生日蛋糕，我插的生日蜡烛，所以你大方点，分我一个愿望好啦。”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哦。”
施瑶握紧手中的项链，闭上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至那微弱的烛光也终于屈服于夜的深沉而熄灭。施瑶眼角一滴泪珠悄然滑落，在这漫长的静默中，她却始终未曾舍得睁开双眼。
失去了唯一光源，昏暗的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施瑶的眼帘微微颤动，终于缓缓开启，泪水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不止。她哽咽道：“你骗我。”
不，全世界都在骗她。
什么愿望成真，都是假的。她用真心许下的愿望，为什么没人回应她？
“我希望一睁眼，他就出现在我面前。”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施瑶觉得有一种溺水的感觉，几乎快喘不过气。
泪水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哭泣着，双手紧紧攥住那条意义非凡的项链，吊坠尖锐的棱角深深嵌入她的掌心。即便如此，她仍旧不愿松手。
泪流不止，直至身心俱疲，施瑶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缓缓伏倒在桌面上，伴随着疲惫与悲伤，在一片寂静中沉沉睡去。
意识慢慢清晰的时候，施瑶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她耳边一片混乱，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夹杂着哭喊和叫嚷。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水泥路上，身边散落各种车体碎片零件。
施瑶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哭的还是被撞的，她也不知道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尝试动动手脚，发现并不是很痛，大概只有擦伤。她撑着身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晕倒的地方果然是一个车祸现场。
她坐的计程车和一个大巴相撞，大巴车侧翻。
她确实在七年前遭遇过这样一场车祸，不过当时她一直晕到医院才醒过来，在梦里的她，居然回到了事故现场。
一时间，施瑶越发感到混沌。
“你没事儿吧？”
耳边传来关切又略带熟悉的声音。
施瑶下意识地侧首望去，只见一人悄然蹲在了她的身旁。当她抬起目光触及那张面容的瞬间，一股难以抑制的颤栗自心底油然而生，令她的身躯不禁微微战栗。
见她愣在那里，樊振东心头一紧，误以为她受了伤，连忙在她眼前轻晃着手掌，语气中满是焦急与关切：“同学，你还好吧？”
是他，真的是他，虽然五官略显稚嫩，声线也有些差异，但施瑶几乎一秒钟内就确定了这个事实：面前的人就是樊振东。
施瑶哭着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他：“你真的来梦里找我了，你真的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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