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希离开?
这个词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
苏沐希你……你说真的?
我声音有些发颤。
黎深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毫无暖意的弧度:
黎深永恒先知,从不说谎。
他顿了顿,视线再次落回茉莉花上,声音低沉下去,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我听:
黎深但如果它死了……
他没有说完,但那股骤然降临几乎要将血液冻住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沐希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朵茉莉,保证不会让它死掉。
黎深那样最好。
他的话音刚落,身影便已隐没在阴影中,像他来时那般,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塔顶只剩下我,和那株承载着我性命与自由的枯瘦茉莉。
苏沐希放我离开?他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冰冷的空气缠绕上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然后让这朵花开花。
我仔细端详着花坛。
土壤干涸板结,确实缺乏照料。
我身上没有工具,也没有水。
环顾四周,塔顶空荡荡,只有冰冷的石头和缠绕的荆棘。
苏沐希我需要水…
我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中显得微弱。
苏沐希还有工具,松土…
但就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旁边墙壁上覆盖的冰晶微微闪烁,一小堆积雪滑落
它们在我脚边凝聚、变形,最终凝固成一个小巧的冰碗。
碗中,清澈的冷水混着冰晶在微微荡漾。
我愣住了,看着那碗冰水。
苏沐希这是黎深做的?他听得到?
我端起冰碗,触手冰凉,碗里的冰晶正在融化成更多的液态水。
苏沐希……谢谢?
我试探着朝空气说了一句。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风穿过荆棘的细微声响。
看来,他至少不希望这朵花马上死掉。
这让我稍微安心了一些。
我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撬动板结的土壤,尽量不伤及根系,然后将冰碗中的水一点点浸润下去。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开始打量这座高塔。
除了我来时的螺旋楼梯,塔顶并无其他通路。
我犹豫了一下,端着已经空了的冰碗,向下走去。
我之前被囚禁的大厅依旧空旷,王座上无人。
但在大厅的一角,我注意到之前没有的一扇小门虚掩着。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狭窄的房间。
一张冰砌成的床铺,上面铺着某种不知名的柔软兽皮,一个石质水盆——里面盛满了清水,甚至还有一套干净类似材质的白色衣物。
苏沐希这是我的囚室?
苏沐希还算有点良心,条件比想象中好太多。
往后的几天,一种奇特的规律生活开始了。
白天,我会大部分时间待在塔顶,照料茉莉。
我跟它说话,告诉它外面的世界,有阳光、雨水和四季。
有时,我会哼起记忆中模糊的童谣。
我不知道它能否听见,但这能缓解我几乎要将人逼疯的寂静。
黎深几乎从不现身,但我能感觉到他。
有时,当我专注于茉莉时,会猛地回头,恰巧捕捉到楼梯口一闪而逝的衣角。
有时,我会对着茉莉自言自语,也会感到一股极淡被注视的感觉。
他像一道冰冷的影子,沉默地监督着我。
这天,我正用手指给茉莉松土,塔外远处突然传来了隐约的呼喊声。
我好奇地走到塔边,透过荆棘的缝隙向下望。
只见塔底的荒原上,有几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正在朝高塔呼喊、挥手。
使者先知大人!恳请您给予启示!
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就在这时,塔内的光线骤然一暗。
墙壁和地面上的符文次第亮起,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几乎同时,窗外狂风呼啸,大片大片的雪花被无形的力量裹挟,瞬间形成了狂暴的雪幕,将整个高塔笼罩,也彻底遮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和视线。
暴风雪来得突兀,止息得也迅速。
几十秒后,风雪停歇,符文黯淡下去,塔外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我站在原地,心脏怦怦直跳。
苏沐希这是他做的?他的力量好强大。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黎深,是为了阻止那些人靠近?还是为了……清净?
黎深他们很吵,不是吗?
冰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我猛地转头,看到黎深不知何时倚在通往塔顶的楼梯口,黑发绿眸在昏暗中依旧醒目。
他这次没有立刻离开。
苏沐希……为什么要把他们赶走?
我陈述道,心里有些发寒。
黎深他们所求,无非是早已注定的命运轨迹,知晓与否,结局并无不同。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黎深窥见未来,有时是恩赐,更多的时候,是诅咒。
我还想再追问些什么,但看到他冰冷眼眸的那一瞬间,我止住了内心所有的疑问。
他目光转向我,落在我沾着泥土的手指上:
黎深你的工作进展如何?
苏沐希我在尽力。
我握了握拳,泥土的粗糙感提醒着我的处境,
苏沐希它需要时间,也需要合适的环境,这里太冷了。
黎深它只能在这里。
黎深的回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苏沐希为什么?
我忍不住追问,
苏沐希这朵茉莉,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
黎深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塔内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
黎深囚徒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记住你的承诺。
他转身,似乎准备离开。
苏沐希等等!
我脱口而出。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苏沐希我……我需要一把小铲子,或者能松土的东西。
我快速说道,
苏沐希用手指效率太低了,而且可能会伤到根。
黎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听到一声极轻的的叹息?或许只是风声。
黎深明天会有。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楼梯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