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二人一道送回百里东君的院子,青笙扶着他踏上台阶,指尖稳稳托着他胳膊肘的位置。
直到见他后背稳稳靠在门框上,指尖才缓缓松开,垂在身侧轻轻蜷了蜷。
方才扶着他时,掌心还沾着点他衣料的软意。
粉红的花瓣悠悠落在肩头,他浑然未觉,只睁着双亮得像浸了蜜的眼定定望着她。
眼尾梢梢泛着点粉,连耳尖都沾着未散的红意,肩背微微垮着,整个人像被晚风吹得软了骨头,没了往日的挺拔劲儿。
青年身形本是高挑挺拔的,此刻却微微晃着肩,指尖无意识绞着身前的衣摆。
绞得那处布料都起了皱,唇瓣抿成浅浅的弧度,连呼吸都放得轻极了,像怕惊着眼前人似的。
那模样哪里是寻常世家公子的模样,倒像株被春雨润透了的粉桃,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软乎乎的媚态。
连垂眸时眼睫颤巍巍扫过眼下的弧度,都娇得让人心尖跟着发颤。
青笙的身形本就比他矮上小半头,抬眼望他时还得微微仰头。
身后的雷梦杀又落后好几步,没了人扶,只能拄着拐杖在后面一瘸一拐走得极慢,拐杖戳在青石板上,“笃笃”的声响隔着几步远传过来。
骤然撞见百里东君这般模样,青笙心尖一颤,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忙伸手去推他,掌心抵着他胳膊将人往房里送,跟着“砰”地一声狠狠合上门。
指节都因用力而泛得青白,连指腹都按出了红印。
这还是她头回见百里东君露出这般娇媚姿态,忙用力甩了甩脑袋,发丝都跟着晃了晃。
恨不能把那抹晃眼的画面从脑子里剜去,可眼前总忍不住浮现他眼尾的粉晕,连指尖都跟着发颤。
袖中白衍“吱呀”一声炸了毛,小爪子在她袖管里乱跳,尖着嗓子传音,那声音急得都变调了:
“这百里东君怎回事!怎回事?!摆出这般模样,分明是想勾引主人!大胆!简直是胆大包天!”
“故作姿态勾人的小妖精!论勾人,他简直比我这只正经灵兽还适合当妖精!!!”
“比合欢宗那些专吸男修精气修炼的妖女还要……还要可恶!百倍!!”
实在想不出更狠的骂话,白衍只能把“可恶”二字翻来覆去地吼,末了还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传音:
“可怜我这活了百岁还没成年的修仙界幼兽,今日竟要平白受这种暴击……眼睛都要被辣坏了!!”
而雷梦杀终于一瘸一拐赶到院门口,却见房门紧闭,青笙背对着他立在门扉前,背脊挺得笔直。
她眉头拧得死紧,连眉心都挤出了道浅纹。
肩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垂在身侧的指尖都透着几分不自在的僵硬,指节微微泛白,一看就是心绪不宁的模样。
他心下犯疑,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莫不是百里东君又闹出了什么新幺蛾子?
遂放轻脚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慢慢挪过去,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怕惊扰了她。
青笙还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拔不出来,心尖又乱又慌,那颗心砰砰直跳,跳得像要撞开胸膛似的,连眼尾都漫上一层不自然的红,像被热气熏着了。
她本就不在乎什么情啊欲的,五百年修仙生涯里,见惯了清冷出尘的仙者,从没想过这些。
只是来到这凡尘世间十七年,头一回遇上,有人这般直白地对她露着情意。
那心思别扭得很,说含蓄吧,他望着她的眼神、那软乎乎的模样,又直白得晃眼;
说不含蓄,偏他话没说透,只那姿态里藏着股说不出的忸怩,让她连指尖都跟着发僵,连怎么回应都想不明白。
连脑海里白衍咋咋呼呼的传音都被自动屏蔽,那些“大胆妖女”“勾人妖精”的嚷嚷,全然入不了她心尖一丝一毫。
满脑子都盘桓着方才那抹晃眼的娇媚,心跳快得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抬手按在胸口。
能清晰摸到心脏“咚咚”撞着掌心,连呼吸都跟着乱了节奏。
耳尖更是烧得发烫,抬手轻轻碰了下,烫得自己都忍不住“嘶”了一声,忙收回手。
她猛地回神,暗自懊恼地咬了咬下唇。
明明知道“娇媚”二字不该用来形容男子,可翻遍这十七年的凡尘见阅,偏只有这两个字,最衬方才那一眼的光景,再找不出更贴切的辞。
修仙界从无丑人,毕竟人人日日吸收天地灵气,修炼时又能排尽体内杂质,最易养出仙男仙女,个个都是出尘脱俗的模样。
她先前在修仙界待了整整五百年,见惯了仙君仙侍的出尘风姿,眉如墨画、目若朗星的不知见了多少,别说动心,连眼皮都没抬过一下。
没成想踏入这凡尘界不过短短时日,反倒被这么个凡尘世家公子搅得思绪纷乱。
连五百年修炼出的清冷心境,都被这抹软意撞破了道口子,再也稳不住。
雷梦杀毕竟是有家室的人,懂得避嫌,也没离青笙多近,就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声音温和地朝着她唤:
“月笙师妹?月笙师妹?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怎的不进去?怎没见东君?”
语气里满是真切的疑惑,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和绷得笔直的肩线上,倒没多探问,只耐心站在原地等着她回应,连拐杖都悄悄往身侧挪了挪,怕戳地的声响扰了她。
而白衍也察觉到了来人靠近的动静,又瞧着主人这魂不守舍、连它喊破嗓子都没反应的模样,心里门儿清。
自己再咋咋呼呼乱叫,怕是也唤不回她的心神。
遂悄悄借着袖缝钻出来点小脑袋尖儿,粉粉的小鼻子嗅了嗅,然后伸着小脑袋,在她垂着的指尖轻轻咬了一口,没敢用力,只留下点微麻的疼意。
青笙总算从纷乱思绪里被拽了回来,指尖微颤,下意识蜷了蜷,指尖还能感觉到白衍小牙齿的浅浅印子。
眼尾那点不自然的红还没褪去,她转头就撞进雷梦杀满是疑惑的目光里,耳尖烧得更厉害了,忙低下头,借着咳嗽掩饰。
“咳…咳咳。雷师兄你来了,东君…东君在里面歇息呢,你快进去看看他,我…我先去煎药,等会儿送过来。”
话说得有些结巴,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裙摆,怕多说一句就露了破绽,又补了声轻咳,脚步往后退了半步。
“那我先走了,你们…你们好好歇着。”
说罢,又忍不住抬眼深深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像是想透过门板看清里面的人。
然后才转身,动作看着干脆利落,可脚步却快得像带了风,裙摆扫过台阶,一眨眼就闪没了影,真真是不带一片云彩,连衣角都没让人看清。
徒留雷梦杀在原地眨巴着眼,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
他本想问“你耳尖怎么这么红”,可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忽地闭眼低笑了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手里的拐杖轻轻戳了戳地面。
这姑娘,哪还是往日那副沉稳淡然、连面对别人的挑衅都稳如泰山的模样,现下倒像阵风似的,慌慌张张的,连脚步都乱了。
远处白衍趁青笙转身奔远的瞬间,小脑袋悄无声息地从她袖间探了出来。
金色瞳仁像淬了冷光的钩子,死死锁着身后紧闭的门缝,小舌尖慢悠悠舔过方才轻咬过青笙指尖的牙尖,连带着那点残留的衣香都卷进了唇间。
这气息刚触到舌尖,眼底的暗色便如浸了墨的潮水,顺着瞳仁边缘一点点漫开。
沉得几乎要溢出来,连露在外面的小脑袋尖儿,绒毛都绷得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