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壶酒这话本是故意吓唬自家这皮猴儿。
百里东君自小活泼好动，三天两头偷偷溜出门惹事，前几日还瞒着他跑去顾剑门看比武，回来被他抓着狠狠训了一顿。
此刻见少年听得一脸紧张，他心里偷着乐，嘴上却一本正经地抿了口酒，眼底藏着几分戏谑。
正说着，日头已爬至中天，毒辣的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在地上烙出斑驳的光斑，晒得人皮肤发烫。
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行人穿着白金相间的劲装，簇拥着一杆绣着“无双”二字的玄色旗帜，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他们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径直穿过围观人群，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周身的气度与寻常江湖客截然不同。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
“是无双城的人！看这旗帜错不了！”
“天哪，连天下第二的无双城都派人来了？今年的试剑大会也太热闹了吧！”
“听说无双城的剑法独步天下，不知这次来的是谁，会不会下场试剑？”
议论声中，温壶酒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笑着道：“走了，咱们也进去瞧瞧热闹，看看名剑山庄今年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百里东君早按捺不住好奇心，连忙点头跟上，舅侄俩一前一后往竹林深处走去。
青笙见状也赶紧跟上——这舅侄二人虽看着随性，谈吐间却藏着见识，定不是普通江湖客，跟着他们定能看到更多好戏。
越往竹林深处走，周围插在地上的佩剑便越发密集：有的剑身斑驳，刻满岁月的痕迹；有的寒光凛冽，显然常被人擦拭保养；还有的剑穗随风轻摇，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青笙指尖轻轻拂过身旁一柄古剑的剑鞘，只觉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剑意顺着指尖传来，带着主人当年的意气风发。
她心中微动，体内灵气悄然流转，那些插在地上的佩剑竟隐隐发出轻颤，剑身在鞘中不安分地轻鸣，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腾空而起。
这便是“春秋剑诀”的第二式“万剑”的玄妙——只需心念一动，便能引动周遭所有剑器，幻化出密密麻麻的剑影布满天穹，瞬息间便能将敌人刺成筛子，哪怕逃至天涯海角也难脱剑网。
只是此刻场合特殊，她不好显露本事，连忙收敛灵气，那些佩剑才渐渐平息下来，恢复了沉寂。
跟着人流穿过竹林，一处隐蔽的山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踏入洞口的刹那，青笙不由得眼前一亮：洞内烟雾缭绕，丝丝缕缕的白雾在半空浮动，一条碧绿的溪流环绕着洞壁缓缓流淌，水面上点缀着粉嫩的荷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在微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视线向上望去，洞顶正中央有一处圆形高台，颇像比武的擂台，高台左右下方各站着几名穿红白相间衣裳的弟子，神情肃穆地守护着。
而在高台右侧数百米处，一道断崖式的崖口赫然张开，像是被巨斧劈开的缝隙，阳光从崖口倾泻而入，在雾气中折射出满天霞光，将整个山洞映照得如仙境般缥缈。
“这凡世竟有这般景致……”青笙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修仙界的亭台楼阁虽华美，却少了这份自然雕琢的灵动，倒让她对这剑冢多了几分兴趣。
这时，左边几米外的温壶酒和百里东君又凑在一起嘀咕，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飘进青笙耳朵里。
她无奈地挑了挑眉——并非她爱偷听，实在是这两人离得太近，又总在她耳边“咬耳朵”，想不听都难。
“舅舅，名剑山庄打造的剑很厉害吗？怎么这么多人挤破头来求剑？”百里东君百般无聊地扫了眼洞内密密麻麻的人群，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洞本就不大，塞这么多人，看着都喘不过气。”
温壶酒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疼得百里东君“嘶”了一声，他才慢悠悠举起酒壶灌了一大口，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平时让你多读书你偏不听，现在傻眼了吧？还得你舅舅这老人家来给你解释。”
“舅舅！”百里东君气鼓鼓地想跳脚，又被温壶酒抬手按了按脑袋安抚，这才悻悻地哼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追问，“快说嘛！”
察觉到周围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温壶酒清了清嗓子，正了正神色，声音不高不低地解释起来：“名剑山庄的造剑术虽在江湖上排第二，仅次于剑心冢，但他们造出的剑个个都不容小觑。按品阶分，共有四品——”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品叫‘高山’，取‘伫立世间，高山仰止’之意，品质远超寻常凡品剑，是江湖中流砥柱的首选。”
青笙闻言挑了挑眉，暗自思忖：凡品剑无灵气加持，全凭材质与锻造工艺，倒要看看这“高山”剑究竟有何特别，能担起“高山仰止”之名。
修仙界的法剑皆有灵力滋养，坚不可摧，砍断凡铁如削泥，不知这凡世的上品剑能否承受法剑一击？
温壶酒没察觉她的心思，继续道：“第二品叫‘沧海’，意为‘无边无际，百川归海’，需锻造一百柄高山剑，才有可能出一柄沧海剑，稀有得很。”
他又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品是‘云天’，取自‘沧海桑田之上，亦有九天凌云’，寓意傲视万物，万中得一。每次试剑大会，高山剑不少于三十柄，沧海剑至少有十柄，云天剑就看机缘了，有时候整场大会下来也只有一柄。”
百里东君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追问：“那第四品呢？是不是更厉害？”
“第四品啊——”温壶酒故意拖长了调子，吊足了胃口，才缓缓道，“第四品名‘仙宫’，意为‘九天之上，仙宫所藏’，是真正的天外之剑！
这等剑百年难遇，可剑心冢的当家却造出了一柄，名为‘动千山’，位列十大名剑之一。
就是不知道这次名剑山庄会不会把它拿出来，毕竟这几十年，他们都没再造出仙宫品的剑了。”
百里东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想再问，高台上忽然飞掠而下一人。
那人身着月白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落地时衣袂轻扬，引得台下不少女眷低呼。
紧接着，洞顶两侧的高柱上各飘下一位白衣女子，她们怀抱古琴，玉指轻拨，清越的琴音便流淌开来，瞬间抚平了洞内的嘈杂，让人心神安宁。
青笙将注意力转回高台，其实刚才舅侄俩说的这些，她在那本《江湖名人录》里都看到过，只是书中描述简略，远不如亲耳听闻来得生动。
她暗自总结：剑的品阶固然重要，但终究需得遇对主人——在高手手中，凡铁亦能断金裂石；若落在庸人手里，神兵利器也不过是块废铁。
她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朝月”剑，这柄由她亲手锻造的法剑，以空间灵铁为材，注入木灵气淬炼，品阶远在这凡世的“仙宫”剑之上。
她甚至觉得，只需轻轻一挥，便能将所谓的“动千山”斩为两段，不费吹灰之力。
这大概就是修仙者与凡尘武者的本质区别吧——
一个引天地灵气为己用，一个炼体内真气强己身，起点便已不同。
抛开这些杂思，青笙凝神望向高台上的白衣男子，听他清了清嗓子，用清朗的声音开口道。
“欢迎各位英雄豪杰莅临，名剑山庄第三届试剑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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