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只能穿爹爹娘亲的旧衣服。我身上这件贴身的汗衫就是爹爹的旧汗衫改的。
虽然爹爹娘亲原本是想让我着女装的,他们说我生得俊俏,十里八乡也没有比我更好看的女子,穿男装太过可惜。
但我坚决不肯,非要穿着男装,说是去了黄家再换回女装。
他们实在拗不过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我,只好随我了。
故而我今天这身普通男孩的打扮,除非是村里的熟人,没人看得出我是女子。
这两个时辰里,我渴了喝井水、饿了啃家里灶台上面的冷馒头,终于挖出了一个宽九尺长四尺的大洞。
如果是平时,打死我也没办法做到这么艰巨的任务,但是今时今日,我做到了。
因为全村小伙伴死的死、丢的丢,就剩我一人在这里,我必须要把同伴的尸体埋了,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不管有多难、多累、多痛,我必须做到,这是我唯一可以为小伙伴做的事情了。
今后下黄泉见到他们,我也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不用担心他们会埋怨我自私自利、残忍冷血,不肯帮他们收尸殓葬。
洞挖好后,我抱着狗娃的尸体,第一个把他放进洞内。
我小心翼翼抱着早已没有半点温度,冷冰冰、硬邦邦的他,抱着这个除了爹娘以外最爱我的人。

他本不必去死,以他的聪明伶俐,被掳走后也能照顾好自己。
他应该可以苦熬几年,等到长大以后再想办法离开,说不定还能帮忙救回弟妹。
但他却为了救我这个没有半点用处的废人死了。
我欠他一条命,该怎么归还?拿什么偿还?
把他轻手轻脚的放在还算平坦的洞底之后,我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落下。
无法抑制的泪水像潮水一样汹涌澎湃,一滴滴滴落在他苍白发涨的脸庞。
刚才那场大雨来得诡异,刚过了中秋节的仲秋时节,本不该有这么暴虐的风雨,还足足下了两个时辰。
那场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几乎是在我挖好洞的时候停歇的。
小伙伴们浸泡在雨水里,身体都开始发涨变形了,身体变得异常沉重。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他们一个个抱进洞里安葬。光是把狗娃一人抱进来,已经耗尽了我的全部力气。
我好困好乏,好想睡觉,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醒来,能不能在小伙伴们腐烂变形之前给他们一个栖息的地方。
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怕是只有愧对他们了。
我背靠着洞壁缓缓坐下,头抵在崎岖不平的洞壁,无力闭上了双眼。
我是要去陪爹娘和狗娃了吗?
终于不用一个人活在这个孤苦伶仃的人世间,我已心满意足。
昏睡过去的瞬间,我似乎听见一阵沉稳有力、雄浑壮阔的脚步声。
这肯定不是那群暴徒去而复返,他们全部都是骑马前行,就算下来步行也没有这种让人心情平静的魄力。
但我实在没力气思索太多,只能合上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