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福洲,伦德山。
铅灰色的乌云如墨汁泼洒于天际,层层叠压,低垂得仿佛要触到地面。其间时不时传来沉闷的雷声,那声音似是从世界尽头传来的怒吼,每一声都重重地砸在人的心头,让压抑的气氛愈发浓重得化不开。
在山中的一处洞穴之外,众山精野怪聚集于此。
此刻,恐惧如同实质般的阴影将它们紧紧裹住,往日的灵动与狡黠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们浑身颤抖着,像是一群无助的孩子,紧紧地蜷缩在一起,相互之间的依偎似乎成了此时唯一能给予彼此些许慰藉的方式,却也难以抵挡那弥漫于四周的未知恐怖。
洞中弥漫着血腥之气,铺了许多动物皮毛,石床之上,有一位女子和一个婴孩。
汗水沾湿鬓发胡乱的粘在女人的脸上和脖上,她只着一件亵衣,曼妙的身姿清晰可见,白皙美艳的脸上满是的疲惫之色。唇边的一抹红,为她增添了一丝邪性。
床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俊秀的男人,他的心口有一个血淋淋贯穿了整个身体的伤口,他两个眼睛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女人。
似乎是不可置信,是不甘。
在复杂而坚定的情绪驱使下,她缓缓地吞下了他的心,每一下咀嚼都仿佛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决绝,那是为了未来新生的不得已之举?
唯有如此才能重获新生。
“裴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啊哈哈。”
女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刚产下不停啼哭的婴儿,她的神色不舍挣扎。
“乖乖,你会理解我吗?”
她这一生,杀孽无数天道难容。
她略微晃神,而后勾起一个嗜血的笑:“你不理解也无妨, 娘亲会代你见识世界之美好的,哈哈哈哈。”
额头抵着额头,她口诵晦涩拗口的咒语,血红色的妖力涌出,包裹着婴儿,全都进入了他的眉心。
在她的神识要进入他的识海之中,抹掉他的神识之刻,她被一缕金光打出了他的识海之外。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眉头紧蹙,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困惑,嘴唇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那神情仿佛已陷入了一种癫狂的境地:“为何……夺舍不成?这禁术竟是虚假的?!”
她再次动用了法术,但最后的结果却不是她满意。
“为何对我儿这半妖尚存怜悯之心,于我却如此绝情!”话中的痛楚与不甘在空气中蔓延。
轰隆隆!
一道雷霆如利斧般劈落,瞬间击碎了她长久以来坚守的信念。那耀眼的光亮与震耳的轰鸣,不仅撕裂了天空,也无情地摧毁了她内心深处最后的防线。
她走出洞穴,山精们看见她纷纷跪下以额贴地:“主人!”
女子轻嗯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与不舍:“替我好好照顾他……”这一句话虽短,却似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蕴含着无尽的嘱托与信任。
“是!”
她的时间已然无多,带着无尽的不甘与不舍,她缓缓转身,身躯在刹那间化为原本的模样,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山精们朝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深伏地叩首。他们心如刀绞地明白,那位平日里总爱嫌弃他们却始终庇护着他们的大王,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沉重而庄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往昔那些被嗔怪、被训斥的时刻,在此刻竟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他们深知,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旦消失在视野尽头,便再难寻觅。
林间静谧得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以及那份难以言喻的哀伤与不舍。
电光火石间,天雷轰下,那耀眼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这般罪孽深重的存在,在天谴之下自是难逃灰飞烟灭的命运。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瞬间将黑暗照亮。那道闪电如同一条银色巨龙,张牙舞爪地撕开了夜空,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倾盆大雨开始哗哗地下个不停。雨滴密集而有力,砸落在树梢上、地上,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声响。
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向地面,溅起一片片水花。
洞穴之中,那婴儿如同一只被无情遗弃的小狗般,声嘶力竭地哭泣着,哭声在阴冷的洞穴内回荡,显得愈发孤寂与无助。
精怪们围着他哄。
……
天边雷鸣滚滚,闪电如银蛇乱舞,撕裂厚重的乌云。
长生宫万剑峰峰主殿内,黑暗如同厚重的幕布将一切笼罩。
一道闪电划破了寂静,将昏暗的房间照亮一瞬。
男人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眼瞬间睁开,他的呼吸微微急促。
环视着四周那再熟悉不过的环境,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往昔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与眼前的情景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心中满是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