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

佳克莉丝斜倚在哥特式高背椅上，猩红的眼眸在烛光下流转，指尖轻轻敲击着鎏金扶手。

"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各位。"她突然直起身，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从...贝蒂小姐开始吧。"

法国留学生捏紧了手中的镀金怀表："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在巴黎高等学院研究植物药理学..."

"是么？"黑发侦探突然俯身，从她领口拈起一片蓝玫瑰花瓣，"可您指甲缝里的毕希纳水结晶，和温室培养液里的配方不太一样呢。"花瓣在她指间粉碎，飘落的粉末在烛光下呈现出诡异的金属光泽。

壁炉火星爆裂的刹那，佳克莉丝突然用钢笔挑开茶托里的方糖。融化的糖浆在银盘上勾勒出DNA双螺旋的轮廓，猩红瞳孔倒映着四位证人各异的神色。

"啊……"黑发侦探的钢笔尖突然指向法国女郎染着凤仙花的指尖，"巴黎大学植物实验室的消毒剂气味，可比您喷的香奈儿五号刺鼻多了。"

贝蒂的蕾丝手套骤然收紧，指节处的褶皱暴露了这是临时借来的尺寸："侦探小姐的嗅觉该用在正途上，比如..."她突然掩住口鼻，"这满屋子的血腥味。"

塔尔娜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蕾丝手帕上晕开的红色山茶花图案微微颤动。

"夫人身体不适？"爱德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搭上贵妇人颤抖的肩，"还是说...您害怕我们发现手帕夹层里的冰核蛋白培养皿？"

"不想回答的话，就让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吧。"他突然用刀尖挑起塔尔娜夫人膝头的丝帕，"夫人昨晚十一点至凌晨一点在哪里？"

"在卧房阅读《植物图谱》。"贵妇人抚平丧服褶皱，蓝宝石项链随着动作折射出冰棱般的寒光，"布莱克可以作证，他每隔半小时会送来安神茶。"

佳克莉丝已经转向沉默的女仆："阿亚娅女士在史密斯家服务多久了？"

"二……二十年。"女仆低着头，围裙边缘露出冻伤的青紫色手指。

倒没管家突然上前一步："侦探小姐，请允许我..."

"啊，我们忠心耿耿的管家先生。"佳克莉丝的红眸危险地眯起，"您锁骨下方的冻伤纹路真是别致，和夫人沐浴后肩胛处的痕迹简直一模一样呢。"她突然掀开管家的丝质领结，露出皮肤上蛛网状的蓝色纹路。

阿亚娅端茶的手猛然颤抖，骨瓷杯托与茶碟碰撞出刺耳声响。爱德华突然抓住女仆手腕，军刀挑开她浆洗过的袖口："这道冻伤痕迹的形状真有趣，像不像冷藏柜把手？"

"够了！"塔尔娜夫人突然砸碎水晶花瓶，蓝玫瑰汁液在波斯地毯上蜿蜒成毒蛇形状，"你们这是查案还是羞辱我的家人？"

"家人？"佳克莉丝突然将三份基因图谱甩在茶几上，"管家先生的皮肤碎屑与花房蓝玫瑰基因匹配度99%，贝蒂小姐的香水配方与死者血液毒素同源，而亲爱的女仆小姐——"她掀开茶壶盖，沸腾的水汽里浮着片转基因花瓣，"您每天用蓝玫瑰茶渣擦洗银器吧？这些植株的冰核蛋白正在您指缝结晶呢。"

窗外的风雪突然狂暴起来，钟楼传来齿轮卡涩的异响。爱德华把玩着从管家身上顺来的银怀表，表盖内侧的镜面突然折射出诡异光斑——正与贝蒂手提包里的香水瓶标签形成交叉投影，在空中拼出"TARN·A"的分子式。

"最后请教夫人，"佳克莉丝突然贴近贵妇人耳畔，呼吸间的白雾凝成冰晶，"您锁骨下方的冻伤纹路，是长期接触零下五十度液氮留下的吧？"她指尖划过颤抖的珍珠项链，"就像...保存某些需要永久封存的爱情标本时用的手段？"

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只有座钟的齿轮发出细碎的声响。

"看来各位都有不少...有趣的秘密。"爱德华微笑着打破沉默，手中的怀表链缠着一株诡异的蓝玫瑰幼苗，"不如我们来谈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这种转基因植株的组织样本？"

佳克莉丝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多么精妙的共生关系，每个人都在守护着同一个谎言的不同碎片。"她的指尖划过鎏金茶几，留下一道泛着蓝光的冰痕，"就像这些在寒冬盛开的蓝玫瑰，看似各自绽放，实则根系早已纠缠成致命的网。"

“……”

"茶凉了，我去换壶新的。"得到几人的肯定，史密斯夫人的贴身女仆阿亚娅低头退向侧门，绣花围裙擦过管家布莱克手背的瞬间，冰锥柄端蓝玫瑰纹章的反光刺痛了老管家的眼睛。

管家拦在旋转楼梯口，雕花栏杆上的冰霜正顺着他的指节蔓延："厨房在东翼。"他刻意加重了"东翼"的发音，二十年前老爷就是在那里教初来庄园的他辨认蓝玫瑰品种。

女仆染着冻疮的手指突然攥紧餐巾，布料撕裂声惊醒了沉睡的座钟。

“有些事我需要单独对你说。”

“真巧，我也是。”

——

两人在哥特式拱廊投下的蛛网阴影里对峙，阿亚娅的软底鞋踏过彩绘玻璃窗的圣母像，倒没的银怀表链缠住了楼梯扶手的铁艺玫瑰。

当他们爬上钟楼平台时，暴风雪正撕扯着尖顶的青铜风向标。

狂风撕扯着钟楼尖顶的青铜风向标，阿亚娅的后腰已抵上生锈的栏杆。转基因蓝玫瑰藤蔓正从她脚踝处的伤口疯狂滋长，深蓝色的荆棘刺破羊毛长袜，在暴风雪中开出妖冶的冰花。

女仆突然转身，冰锥刺破管家的羊绒马甲，看着对方开始反击，阿亚娅在挣扎时突然癫狂大笑："你以为只有你在保护她？我跟夫人20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龌龊的情感！"

“我确实喜欢夫人，但这不代表着我会背叛老爷！”

青铜风向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封的齿轮在两人争斗中崩裂。当爱德华撞开钟楼木门时，恰好看见布莱克抓住女仆的珍珠项链，阿亚娅拽着管家怀表链，两人绞成诡异的共生体。

他们像两株纠缠的蓝玫瑰坠向雪地，藤蔓在疾风中开出最后的花朵。

撞碎温室玻璃顶棚的刹那，二十年前的圣诞颂歌突然从破碎的怀表里流淌而出。无数转基因蓝玫瑰花瓣被气流掀起，在空中拼凑出少年管家的日记残页："罗尔·史密斯先生，我愿成为您永恒盛放的土壤。”

阿亚娅断开的项链上的珍珠在地面上弹跳，每颗都映出女仆狰狞的面孔，唇角那抹红不知是口红还是血迹。

风雪掩埋了最后一声叹息，钟楼顶端的青铜齿轮重新开始转动，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