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视一笑

除夕夜，是每一个中国人最期待的节日。炮竹声声喝新年，对联张张添喜庆。红红的灯笼，明亮的房屋，还有香喷喷的饺子，一切的美好与快乐都在此刻如天空中的烟火绽放。

作为家人团聚的一个重要日子，几乎所有人都留在家围坐一团磕着瓜子、吃着水果、啃着鸡腿盯着一个电视机看春节联欢晚会。嘻嘻哈哈，似乎这样的习俗才是最有意义的。

在最激动的时刻，某个家伙再一次开了视频。不是给严越的手机，而是严妈妈的笔记本电脑。中途没有和她说话，严越也习惯了，视而不见。直到最后，“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随着央视习俗-李谷英老师的《难忘今宵》，严妈妈将电脑放在了严越面前个:“这小子要和你跨第一个年。”

严越瘪瘪嘴，随后齐同电视里的主持人，父母，外面的无数陌生人，还有视屏里的他数到:“十、九、八、七……三、二、一，新年快乐。”旧的一年就这样过去。

窗外一遍欢腾，都是迎接新年的声音。

严越打打哈欠，将电脑还给了妈妈，摊手要了两个红包，然后俏皮地道了句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摇篮椅中，严越盯着书桌上的礼物盒出神。红色的是欧溯送的，粉色和蓝色的是严爸昨天去小区货柜提的，没有署名。她疑惑，心里却隐约有丝预感:欧溯是每年必送一份新年礼物，她也礼尚往来，送一份。自从有了杜溪这个闺蜜，她也加入了，新年送礼，可是今年……明明只能收到一份礼物，那这两份礼物是谁送的！?

整理了一下情绪，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物盒上的粉色彩带，然后是纸盒，打开的一瞬间，她愣住了:是一个八音盒。整个八音盒是白色华丽的马车形状，透明的水晶球里面是纷飞飘散的雪花，处于浪漫雪花中心的是穿着白色礼服的一对相拥跳舞的情侣。相视而笑，眼中是化不开的郎情妾意。轻轻扳动底座的按钮，悠扬的华尔兹旋律，让这对情侣在冰天雪地中旋转了起来，梦幻而美好。

停滞几秒，窗外欢腾声依旧。忽而一句声音破窗而入:“看，下雪了！”

心中的那份悸动变得尤为敏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拖鞋，跑到了窗前。打开窗户，冷风扑面而来，严越不禁打了个寒颤。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片片小小的、薄薄的、亮晶晶的白雪，似糖又似盐，冰冰凉凉的！

回头凝眸灯光下转动的八音盒，嘴角微微撅起:这雪一定是糖，因为它是甜的。

忽而瞥到蓝色的盒子，又“踢踢踏踏”地跑过去坐着，小心翼翼，一脸专注地拆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她迷糊了:这……难道送了两份?

银白色的水晶球里有绿色的小星星、蝴蝶，中央静静躺了一片碧绿色的四叶草。清晰可见，几乎能看到四叶草上细细的脉络。打开开关，整个水晶球呈现绿色，似春天来临，暖意融融。

第一片代表健康，第二片代表真爱，第三片代表幸运，第四片代表幸福。

雪静静地飘落，一个个音符在跳跃，书桌上的指针在摆动，只有摇椅上的女生托着腮帮子，两眼聚集在两个明亮的水晶球上。

触动开关，关掉了水晶球的音乐和灯光。

跳到床上，摈弃一切念想。手机不断跳动，那是QQ消息的提醒。上了大学，他们几个好朋友就建了这个家庭群。严越只是看了一下消息，并没有回复。因为里面的人聊得火热，她根本无法插进去，或许怕突然的安静。少了她，少了唐峰；多了宁婷，多了李航。两人都是匆匆过客，送一句祝福，收一句祝福，只是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安好。

窗外的烟火将屋子映得五彩斑斓，美丽的花火晃动着世人的眼眸。严越眨巴眼睛，似有感而发，在手机下落下一首小诗-《错过》

彼此站在两岸，两两相望。

此时你在此岸，我在彼岸；

彼时你在彼岸，我在此岸。

不是时间的流淌，不是地球的转动。

是恰好，途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我没遇见你，你没遇见我，我们将之称作错过。

心里没有诗中的悲情，反而有丝期待。总有那么一点悸动，想将自己的这首诗分享给W，即使刻意抑制，但脑海里就想着他。就像窗外如流星般迅速陨落的烟火，即使很快消失，眼前依旧有它绽放的姿态与色彩。

许是凝眸太久，眼睛有点痛。转而看着手机，翻看着QQ好友，眼里只有一个头像。敲打出一行字，忽而又删除，又写另一行字，转而又删除，就这样写了又删，删了又改，反反复复五六次后，许是被记挂的某人心有感应，主动发来了一条消息:“新年快乐！⁽⁽ଘ( ˊᵕˋ )ଓ⁾⁾”

QQ震动声让正处于纠结中的女生一吓，手机滑落在被子上。慌忙捡起，看着屏幕上的祝福，深深呼出一口气。

倏尔一笑，“滴滴答答……”“新年快乐！”

正思考怎么引入话题和他分享自己写的小诗时，某人发送了QQ视频请求。低头看了一眼包裹得严实的自己，轻点手机，联通了两端。

视屏那头，男生一身深蓝色的家居服，有点乱的头发让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慵懒。白色的灯光下，白皙的皮肤，轮廓的面庞，深邃的眼神更加诱人。这样的一幕，让严越措手不及。

幸亏以前和欧溯开视频时，更香艳的场景都有，而她自身定力也不错，所以也就愣了几秒。轻咳两声，缓解一下刚刚躁动不安的心。

“新年快乐！严同学。”刚刚的一切尽收眼底，也不枉某人开视屏前做了一番准备。看来，不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女子也难过英雄关。某人心里窃喜，还好继承了陌氏的优良基因，生了一副好皮囊。

“哦，新年快乐，陌同学。”为了避免脸红心跳，严越忽视某人赤裸裸地打量，转移话题道:“哇塞，土豪哦！”

陌文失笑，她的这个话题让他不知道怎么接。好像他们几个家境都差不多吧？除了杜溪、宁婷这两个大土豪外。上次去严越家，本想趁机参观一下她的闺房，可是奈何某人文采斐然，硬是直截了当、光明正大地拒绝了。

“在卧室里?咦，我怎么觉得我们欣赏水平很相近呢？蓝色的被子，白色的花瓶，蓝色的满天星……”说着说着，为了证明他没说谎，竟然不怕冷得拿着手机在自家卧室里走来走去，特地让对面的人欣赏自己的卧室。

起初严越只当他是无聊，而她也配合他的无聊。渐渐地她发现他们似乎有许多共同的兴趣:统一白色的色调，墙上是一些装裱过的画、诗句和手工艺品，最特别之处在于画框是用树叶制成的；书柜上除了满满的专业书、文学类，还有一些可爱的多肉植物，书柜旁是两个懒人沙发……

“是不是很像?”“呃……陌同学，我能吐槽一下吗？”“请便。”“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像个女生呢？”“……”

感觉到气氛突然沉寂，严越吞了吞口水，转而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我以后的媳妇儿会嫌弃我吗？”男生低头，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总觉得他周围蒙上了一层伤感的气息，大过年的，严越深感自责。语言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你……”

“哦，那无所谓。”男生打断她的话，笑得一脸幸福，和刚刚的样子形成剧烈反差:“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女生扶额，总觉得刚刚的话怪怪的。某人当然不想让她理清脑中的思绪，笑着说道:“严同学的睡衣很可爱，原来你喜欢海豚。严同学开视屏就不要戴帽子了，害得我都看不了你的真颜。嗯，叔叔阿姨的颜值真不是盖的。”一身浅蓝色的海豚睡裙让女生更显娇小。由于帽子掉落，头发有些凌乱，不过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美又不失清冷。如漂浮在湖面上的睡莲，清冷高贵。忽而鱼儿轻啄戏弄，忍不住绽放甜美的笑容。

严越才发现，自己刚才太认真，帽子掉了却浑然不知。重新戴上帽子，看着某人还在“瞎逛”提醒道:“你……不冷吗？”

“嗯？嗯，有一点。”卧室开了空调怎么会冷?不过得之不易的关心当然要收藏。“咦，你的桌上是什么书？好熟悉。”陌文故作惊讶道。

严越皱眉，不过还是从被窝里爬出来，蜷缩进了摇篮里。拿着手机让它迅速扫过书桌，盆栽、水晶球等一一扫过。

“原来有不一样的，这摇篮椅不错，我也要买一个；这盆栽好可爱，改天我也买一个；这花瓶也不错，改天去看看；这水晶球很漂亮，以后也买；这素描，这素描……诶，我还没看到。”

本来严越百无聊奈地听着他那不怎么诚意的赞美，心里有点吐槽:她是女生好不？难不成还要复制她的房间?“素描”二字像一个惊雷，瞬间让她挪开了手机:“等一下。”将手机盖在桌面上，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收完后拿起手机:“不好意思，书桌太乱。”

“我想看一下刚刚那张素描。”刚刚速度太快，而且上面有白色纸掩盖住了一部分，只能看得出一点，画的是个男生。

严越傻了，要是被发现自己偷偷画他，该怎么解释？只能笑笑:“随便画的，没什么值得看得。”

沉默，沉默，又是刚刚那种该死的沉默。

“其实，我想给你看一下刚刚写的小诗。”没办法，只有转移话题，而且这话题是她一直不曾说出口的。

男生抬头，一双眼睛直直望进她的内心深处，声音里透着几分悲凉:“严越。”“嗯？”一个激灵，有种恐慌之感。

“你可是有夫之妇，我们盖过章的。”一本正经、深情款款又略委屈地说出这句有点流氓的话。严越本来很认真地想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叫“严越”了，一般就是生气了。但是，一听这话，思绪飞到那天送别被占便宜之时，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处，气鼓鼓地看着对面若无其事的某人:“陌文，你混蛋。”

某人更加无辜，一脸惊讶地望着她:“我哪儿混蛋了?我没说错，我们确实盖过章的。那天车站……”“闭嘴！”声音都快穿透手机，传递到另一边。陌文略皱眉，捂了捂耳朵，截了张她的表情包，笑得一脸宠溺。

“我错了，行不？我不该说出我们盖了章的事实?我不该说你有夫之妇还想着别人?我不该让你记起那天的事情?我不该……”前句真诚的“我错了”让严越的怒火瞬间熄灭，可是听着越来越委屈的说落着自己的“罪状”，脸黑的不能再黑了。

“老婆，你的脸怎么变黑了?”陌文停下，无辜地看着她。女生气得晕了头:“你说呢？”反应过来:“你闭嘴，闭嘴！”

然后看见屏幕中“楚楚可怜”，似被她欺负的不敢说话的超级委屈的一米八几高个儿的大男生，不知气往哪儿发。严越此刻庆幸，幸好自家没有磷元素，否则自己已在火海中了。

“严同学，你生气了？”

呵呵，我生气了吗?嗯，在这纷扰的世界，你认真就输了。严越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努力暗示自己“宠辱不惊，宠辱不惊。”然后露出大地回春般的微笑:“没有。”

“真的没有吗？千万别勉强?有气要发泄出来，否则……”还是可怜楚楚的声音。

“没有！”提高了几个分贝。“陌同学，春节快乐！拜拜！”“诶……”屏幕就被某人无情地关掉了，徒留陌文留恋不舍的眼神。

将音乐音量调的最大，手机一抛，打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然后拼命地击打着放在床上的大熊猫，等累了，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气。

昏暗的灯光，躺在暖和的大床上，听着相同的歌曲，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一个嘴角上扬，左耳上的蓝色耳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望着天花板上那张因害羞而愤怒的脸，那双古灵精怪又灵动的会说话的眼眸笑出了声。摸摸自己的脸，似在感叹:“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很久了吧！似乎久到都忘了最初的自己，原来还是这个样子！”

一个瞠视着天花板上那张明明有错却一脸委屈的俊脸，然后慢慢变成了懊恼:“什么时候，自己竟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冲动?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这么傻了？”

于是乎，一个在思念与无限宠溺中闭眼；另一个在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怀疑人生中睡着了。

夜已深，万家灯火。透过落地窗，天空中余烬的焰火微光映射在两张不同的脸蛋上，相同的是，两张脸上都是品尝了混合着春天芬芳的蜂蜜后的暖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