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病床上的人面色不如往日红润,眉眼间因为熟睡的原因没了往日的厉气,路垚站在病床边垂眼看着那人的面庞,乔楚生的伤口虽然包扎过,但鲜血还是透过皮肉浸在纱布上看的真切。
昏昏沉沉中,乔楚生只能感受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抚过自己的额间,走过之处留下一片冰凉,虽说上海滩在短时间内能打过乔楚生的没几个,但抵不过小人耍阴招,防不胜防的,还是受了伤。晕过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竟是路垚。
不知过了多久,乔楚生沉重的眼皮缓缓掀开,却没像预想中的那般看见熟悉的面庞。病房里寂静一片,路垚不知所踪。
正疑惑,阿斗敲了敲病房的门,乔楚生抬眼示意他进来,阿斗在他面前站定,“之前偷袭您的那个人已经被路侦探查出来了,今天一早路先生带他进了刑房就没出来,也不让别人进去。”
乔楚生蹙了蹙眉,怎么也没法把刑房和路垚联系在一起,伤口还隐隐泛着痛,但乔楚生顾不了那么多,套上衣服大步流星离开病房。
刑房建在地下,水汽常年累积,透出点潮湿,还掺着点凉意,房间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在潮湿的环境腥味整个走廊都能闻见。
对面的人手脚被绑住,全身上下布满深深浅浅的伤痕,有些隐隐能看见埋藏深下的白骨。路垚就这么跷着腿坐在对面的皮椅上,漫不经心的把玩手中的刑具,眼里满是玩味,“这位大哥阴人的手法不错,陪兄弟我玩一玩,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那人狰狞的脸上现出扭曲的表情,干涸的血裂开,声音早已沙哑不堪,“你知道我上头的人是谁吗你也敢动我?!”
路垚嗤笑,拿起手中的刀狠狠插进那人的肩膀,对面的人闷哼一声,干燥的衣服又被鲜血浸湿。“我管你上面的人是谁,我想杀便杀,你尽管让他来找我麻烦,只是…”路垚顿了顿,“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告诉他的机会了。”
也许是害怕路垚真的会弄死他,恐惧令人爆发求生的本能,赵六突然暴起,牵动得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呵,乔四是什么样的人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他杀的人可不比我少!你想当好人?乔四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猝不及防被人重重捅入嘴巴,刀刃深入喉管,赵六彻底说不出话,生理性眼泪不自觉流出,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路垚甩了甩酸痛的手:“劝你在我杀了你之前说话干净点,什么时候你这种阶下囚也能对他说三道四。”
于是乔楚生在门外就听见这句话以及亲眼看见这富有冲击力的场面。他想象过很多种路垚对他的看法,但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站在自己这边。心脏被不知名的情感填满,暖烘烘的,莫名有种想让人流泪的冲动。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路垚下意识皱眉,在看清来人后眼底闪过一抹慌张,但很快嘴角便不自觉勾起,连声音都染上点轻快。
“老乔,你怎么来了?伤好了吗?我看看…”路垚没给他反应的时间,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由他检查的确并无大碍后才松手。
乔楚生无奈:“放心,死不了。”他往路垚身后瞧了眼,挑眉调侃:“哟,不错啊,还会用刑了?”
路垚心虚的摸了摸鼻头,“我这个探案顾问总不至于连这么点权利都没有吧…”语气讪讪的,的确没什么底气,他也的确没这个权利。
意外的乔楚生没回话,算是默许了他的行为,“审出什么了?”
“这孙子嘴不干净,不过他说与不说都没区别,反正……”路垚摊手,“我已经让他闭嘴了。”
赵六的嘴角还在不住的往下淌着血,画面的确有些渗人,路垚默不作声的挡住他的视线,可怜伸出手,“老乔,不是我说,你这些刑具也太不趁手了吧……”
乔楚生一看,虎口确实被磨得有些脱皮,刀把本就粗糙,加上这么深的插入体内,的确需要些力气。
乔楚生伸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着伤口,虎口的酸胀渐渐淡去,只留下他指腹的余温。路垚身子一僵,别扭的轻咳一声收回手,“好…好了,其实也没有很严重啦……”
乔楚生不置可否点点头。
“阿斗!”路垚指指身后,淡淡开口,“杀了。”
说完才瞥眼看乔楚生,不确定开口,“应该…能杀吧…?”
乔楚生被他这模样逗笑,“帅耍完了才想起问我?他就一小混混,况且看他这样子…不杀也得死,不如给他个痛快。”
出了刑房路垚又和平常一样嚷嚷着自己要吃什么,要什么东西作为报酬,仿佛刚刚在刑房杀伐果断的不是他。乔楚生一一回应,他突然发现,他很依赖,依赖他只对自己露出的这一面,就像一只警惕的野猫,遇见信任的人才会收起利爪。
夕阳照在两人身上透出残影,很多年后,乔楚生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人维护,被人无条件偏向的感觉,而很巧,他是路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