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
“快快!公主醒了!”
“把汤拿过来……”
入耳声音渐渐明晰。九重天上从没有这样嘈杂过。
她睁开眼睛,入目是描金的床帐,繁复的刺绣,重重叠叠极尽奢华。
“公主……?”床边的人又叫了一声。
她回过头去,一对纯黑的眼眸对上宫女的浅褐色眼睛。宫女顿了一下,很快的低下头去。真奇怪啊,怎么公主看她一眼竟像是被看穿了灵魂一样……
“你是谁?”她慢慢地问,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大概本是很好听的女孩声音。
“奴婢,奴婢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呀,”那小宫女疑惑道,“奴婢名叫阿兰的。公主不记得了吗?”
她不答话,自己扶着床坐起来,手臂一抖才发现这具身体虚弱得可怜。那名叫阿兰的宫女赶紧扶住她,让她靠在床头。她这才环顾整个房间。
这是一间很大的宫殿,不亚于她在九重天上的寝殿。床边零零散散站了不少人,大都是阿兰一般年纪——事实上在她眼中,这些姑娘都长的一样。她们都紧张的盯着她。
她回头来又看着阿兰,问她,“吾是谁?”
阿兰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发颤,“公主是……是大汉如今唯一的公主呀。”
她有些不耐烦,本就没有感情的眼眸更加冷淡,“吾问吾的名字。”
阿兰想,公主的名讳岂是她们能叫的?只好试探着说,“陛下爱公主如至宝,赐公主封号为泠闻。”
泠为清澈明亮,闻为博学多识,的确可见那“皇帝”对这位公主的喜爱。
“陛下驾到!”门外小太监尖尖细细的声音响起。
泠闻转头,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急匆匆地走进来。转过屏风,可见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年近半百,身材已有些发胖了,皱纹爬了满脸。要不是泠闻还没有拿镜子瞧过自己的面容,只要看一眼就会发现,她与面前的男人眉眼一般无二。
阿兰们一起闪到一边去,那男人走到泠闻床边,满眼写着担心——这些泠闻还看不懂,她只听到他说,“阿泠感觉怎么样了?”
她张了张嘴,竟不知说点什么,“吾……”
她一开口那男人眉头就皱得更紧,转头看向阿兰,“公主怎么回事!”
宫女们黑压压跪了一片。阿兰迟疑着说:“公主殿下……刚刚醒来,自醒来便是这样……”
泠闻看着阿兰跪着垂头不敢说话的样子,心下有些不舒服,便开口道,“陛……下,吾什么也不记得了。”
“什么?”皇帝看起来更担忧了,“不过落了一次水,怎么……”
原来是公主落水了,泠闻心下暗暗记住。
“都怪朕,不该在秋日里还带阿泠出宫,明明知道阿泠是个闲不住的……”皇帝愁得自责起来,碎碎念的样子像极了寻常市井里的父亲。
“不过没关系,朕还在呢,阿泠别担心,”下一刻皇帝又尽力开导说,“阿泠忘记了也没关系,为父会帮阿泠想起来的。”
泠闻对上皇帝慈爱的目光,不知为何,她感到像是一团火碰上了她眸中的寒冰,让她不得不错开目光。
“谢谢陛下。”她垂下眼睛。
皇帝伸手抱了抱她。实际上,自从泠闻及笄,他便很少再与她做这样亲密的动作了。可是如今,往日与他最亲的女儿却喊他“陛下”——这是真真忘了他了。
泠闻目送着他转过屏风走出了寝殿,本就衰老的身体更显得佝偻。
殿外,平顺帝停下脚步。下雨了。
“这是今秋的第一场雨吧。”平顺帝看着栏外细细密密的雨丝,对身旁的太监说。
“是啊,陛下。”
“又入秋了。”他轻叹一口气,没管身后太监举着的伞,径直走入雨中。
“阿泠,其实……忘记,也没有什么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