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在日复一日的吐纳、感悟与锤炼中，悄然划过了一年。

闻道堂内那初次“触灵”的震撼与微凉，早已沉淀为体内一道稳定流转的涓涓细流。得益于小白那得天独厚的纯净灵体感知，以及与生俱来对灵气的强大亲和力，我的修行入门远比旁人顺畅。在绝大多数同期弟子还在为捕捉、导引灵气而苦苦挣扎时，我已能轻易内视自身，引导那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按照《玄元基础心法》的轨迹，在经脉中缓缓运行，滋养肉身，凝练灵力。

这一年，我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了修行。除了必要的宗门杂役和领取月例外，便是呆在玉广师叔安排的僻静小院内，或是后山那处偶然发现的、灵气稍显浓郁些的幽静竹林，打坐，练气，修习那门名为《清风拂柳步》的基础身法，以及一门《基础御物诀》中附带的、最粗浅的控物法门。玉临风的刻意刁难并未消失，但多是以克扣月例中品质较好的凝气丹、或分配更繁重些的杂役等形式出现，尚在可忍受范围内。我深知，在没有足够实力前，任何冲突都得不偿失。我将所有不平与憋闷，都化作了更坚韧的修行意志。

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这一点，我从未有一日或忘。

这一日，我正在竹林中，尝试以微薄灵力驱动一片竹叶，使之能按照心意做更复杂的轨迹穿梭。忽然，一道平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彻整个玄门派外门区域，清晰传入我耳中：

“所有入门满一年、未满三十载的弟子听令。”

是掌门玉川真人的声音。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月之后，于云台峰‘试剑台’，举办本门五年一度‘小较’。旨在检验年轻弟子修行成果，砥砺道心，优胜者，可得宗门赏赐。”

声音微微一顿，仿佛给众人消化信息的时间，随后继续道：

“此次小较，仅限年轻一代弟子报名参与。凡有意者，可于三日内，前往各自所属殿堂的执事处登记名册。”

话音刚落，那笼罩天地的威严感便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竹林沙沙声与我略微加快的心跳。

比武大会……年轻一代……

我缓缓收起灵力，那片失去凭依的竹叶悄然飘落。心中并无太多意外。此类比试，在玄门派这等大宗门内应是常事，既是检验弟子，也是激励后进，或许还掺杂着各峰各殿之间无形的较量。

修行至今，我对这方天地的力量体系也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修行之道，漫漫无期，共分六大境界，每境又分前、中、后期，层层递进，宛若登天。

筑基：乃修行之始，强健体魄，拓展经脉，于丹田筑就道基。此境修士，已然超凡脱俗，力能扛鼎，寿元可至两甲子。

练气：引天地灵气入体，炼化为自身灵力，于丹田形成气旋，滋养神魂，施展基础法术。我目前便处于此境前期，灵力尚浅，如溪流潺潺。

化神：气旋凝液，灵力化元，神识初生，可内视入微，初步御器飞行，神通初显。此境修士，在凡俗眼中已与仙人无异。据我所知，掌门玉川真人以及门中几位实权长老，便多是化神前期或中期的大修士，是门派真正的高端战力与支柱。

至于元婴、大乘与那虚无缥缈的飞升之境，对现在的我而言，尚是遥不可及的传说。

“练气前期……”我低声自语，感受着丹田内那团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灵气漩涡。在年轻一代弟子中，这个进度不算快，但也绝不算慢，尤其对于我这般“关系户”且资源常被克扣之人而言，已属不易，其中小白的辅助功不可没。

去，还是不去？

脑海中闪过玉临风那冰冷的眼神，闪过初入山门时感受到的隔阂与暗流，也闪过对更强力量的渴望，以及对自身修行成果一丝本能的验证冲动。

风险自然有。一旦登台，修为境界、法术熟练度乃至战斗意识，皆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若表现不堪，恐怕更坐实了“无能关系户”之名，日后处境或更艰难。且斗法凶险，即便有门规限制、有师长看护，受伤也在所难免。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相对公平的规则下，展示自己并非废物的机会。一个可能赢得些许尊重，甚至获取更好修行资源（如果运气好到能获得名次赏赐）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修行之道，闭门造车终究难成大器，与同辈切磋较量，正是检验不足、激发潜力的磨刀石。

小白似乎也被方才的传音和我的心绪波动惊醒，传来一道带着些许好奇和慵懒的意念：（比武？打架吗？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不过小白好困，再睡会儿……）

我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天天的就知道睡，一点都不关心你小北哥哥。

心中已有决断。

次日，我结束了晨课，便径直前往外门执事堂。堂内已有不少年轻面孔聚集，或兴奋，或紧张，或故作镇定，低声交谈着。我目不斜视，走到负责登记的执事弟子面前。

那执事弟子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有些印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并未多言，只是公事公办地递过名册与玉符。

“姓名，所属，当前境界。”

“顾小北，暂属外门，由玉广师叔引荐。练气境前期。”我平静回答，接过玉符，在其中注入一丝自身灵力，完成登记。

执事弟子记录在册，将一枚刻有编号和淡淡防护阵法的木牌递给我：“丙字七十九号。一月后辰时，云台峰试剑台，凭此牌入场。逾期不至，视作弃权。”

“多谢。”

我接过木牌，入手微沉，质地坚硬。丙字七十九号……不知会遇到怎样的对手。

转身离开执事堂，阳光正好。距离小较，还有整整一个月。

握紧手中木牌，我能感受到丹田内那缕灵力，似乎也因这明确的时限与目标，而悄然加速了流转。

一个月。足够了。

无论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在这条危机四伏的修行路上，走得更稳，更远。

这试剑台，我顾小北，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