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老宅的气氛不太安宁,得亏佣人的嘴都不碎,不然整个小镇都该知道范大将军的孙子惹了家里那位不高兴,在立正挨打招笑话。
晚饭吃的食不知味,奶奶出去和别人做刺绣了,一张方桌上范丞丞和黄明昊坐在两头,碗筷撞着白瓷碗当啷作响也划不开尴尬的氛围。
爷爷从小给要求食不言 寝不语的规矩,如今压在范丞丞心头却哪都难受,如坐针毡了好一会竟也生出了不少细汗攀在背后,好过不得。
黄明昊吃饭挑食的毛病还是没改,炖好的牛腩没吃几口反就着包心菜把饭都扒拉个一半。
“你吃点肉…”
“我吃饱了。”
还没等范丞丞唠叨两句,黄明昊撂下碗筷就走,丝毫不给军营里的少将一点面子。
范丞丞看着黄明昊瘦削漂亮的蝴蝶骨皱了皱眉,又冥思苦想不得结果,叹了口气把头支在椅背上发呆。
怎么哄小孩啊。
他以前最怕黄明昊生气,黄明昊上学的时候惯爱笑的没心没肺,哪怕是现在内敛了许多,熟悉黄明昊的人都只知道这小孩脾气软得像泥菩萨,可你要真惹得他脾性上来,老死不相往来这事他也能做的出来。
指尖无意识地掐进红木椅的缝,勾起了倒刺疼得范丞丞回过神,静了好一会才敛着眼皮把桌上的菜收拾回厨房里。
烦死了。
黄明昊把自己甩到床上脸埋进枕头里,琥珀雪松的味道霸道了钻进鼻腔连着后颈发痒,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的这个是范丞丞的枕头。
从下午开始那股气便闷在胸腔里赖着不走,顶着黄明昊的喉咙迫使他说一些讨人厌的坏话。
黄明昊知道这样突然生气有点蛮不讲理像个小孩,可他的额头发烫控制不住嘴巴,发暖的平安符也煨不干眼眶的水汽。
丢在一旁的手机响的不知疲倦,黄明昊胡乱揉了两把脸才打起点精神撑着身子坐起划开接听,电话那头的高分贝差点炸得他耳膜穿孔,黄明昊语塞了两秒才把手机离左耳远了一点,清清嗓子喂了一声。
王琳凯兴致勃勃的话头顿下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哭啦?”
“你才哭了,感冒了有点难受。”
黄明昊换了个姿势扯谎,可技艺不精伪装不出鼻音,一眼就能被人识出手法拙劣。
感冒个球。
可到底成人世界一切讲面子两字,纵使王琳凯的好奇心都要穿到屏幕那头揪着范丞丞的领子问个究竟,眼下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再亲近的人秘密也要捂在手里说不清,你能说透彻也好,骂人也行。
毕竟感情的事向来身不由己,谁都逃不过命运的蝴蝶效应。
“打电话来什么事?和陈立农喜宴的时间定了?”
“什么东西啊?!烦死了你别乱说诶行不行。”
打电话的人一下炸开了毛,一连串的语气词往外冒,却没一个否定的意思。
黄明昊扣着手机壳直发笑,王琳凯他能不清楚吗,要真不喜欢早在刚认识那天就把人踹远了,怎么被逗红了脸还木木地站在那等着人得寸进尺。
王琳凯还在说一些没营养的话,黄明昊把通话界面往上拉点进朋友圈刚好刷到陈立农十几个小时前的一条,估计屏蔽了小鬼,照片里的人穿着背带裤坐在地上看玩乐高,阳光毛绒绒地度了一层金边,怪可爱的。
即使没文案也能看出温柔,变相的宣誓主权。
电话的里突然换成了温润的少年音,黄明昊这才回过神来应付,大抵就是两人有什么想法要搞商业合作来问他和范丞丞的意见,老头子和他爸年纪大了面对新兴产业总会有些力不从心,商业上的事他总要沾手一点。
“听起来还可以,等我回来再说吧。”
“嗯,没事,过两天就回去了。”
“拜拜。”
范丞丞手插在口袋斜靠在墙上,听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拖鞋尖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墙根,踌躇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进去。
阿姨端来了碗雪梨银耳汤上来,刚想开口被范丞丞一个手势止住话头,阿姨也知道这两个人闹了点小情绪,把碗递到范丞丞手上提了嘴昊昊嗓子不舒服,有点咳嗽,还特别叮嘱两个人好好谈谈,范丞丞都一一应着。
碗底的余温烫得他指尖发痒,范丞丞轻轻呼了一口气敲了两下门,等了两秒没反应就径直拧开了锁芯。
“黄明昊,过来把汤喝了。” 埋在被子里的omega把自己裹成一团,听到范丞丞的指令也没反应,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平日被收拾妥当的棉拖此刻被可怜地甩在两端,隔着床板遥遥相望,范丞丞弯下腰把棉拖放在床边摆摆正,免得小孩下床的时候赤着脚嫌凉。
“黄明昊。睡着了吗?”
蚕丝被盖得严严实实,范丞丞不知道人会不会闷的慌,结果被子刚掀开一条缝又被紧紧地拽回去压住,就这么来来回回两次,闹的范丞丞彻底没了脾气,弯下身赖在地板上哑笑。
过了好一会,大概是以为人走了,被子里的小团子才拱了拱,偷偷掀开条缝暗中观察。
黄明昊缩在被子里听到动静时已然来不及,修长的指节捏住被子的一角,毫不客气地把躲在里面的小气鬼剥出来。
“躲什么。”
范丞丞趴在床边整好以瑕,看着鸭子坐的黄明昊发懵。
大概是闷的太久有点缺氧,黄明昊脸颊发烫,浅色的栗毛不服帖地翘在头顶,与软塌塌的睫毛形成了对比。
黄明昊喉咙发痛不想说话,他现在的声音全哑了,难听得自己都嫌弃,瞪了一眼范丞丞想端起床头柜的雪梨汤喝。
“嗓子难受吗?是不是感冒了?抑制剂有没有打。”范丞丞不放心地要去摸人额头被黄明昊不客气地甩回来,大抵是烦得紧了才回了句没事,话说出来的一刻自己都被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心情更糟,自暴自弃的埋进枕头里,没过一会儿又强迫得被范丞丞从被子里捞出来喂了药才消停。
范丞丞演了一晚上的独角戏也不甚在意,甚至有点乐在其中。他伸手掐了掐黄明昊脸侧软软的腮肉,没头没脑地延迟回答了黄明昊今天下午的狠话。
“我没背叛你,也不和黄明希拉帮结派。其实说到底谁都无辜,欺负人很没意思。
你可能不会承认,但黄明希其实很像某一方面的你。” 敏感自私又缺乏安全感,只是黄明昊你被养得很好,所以你很善良,所以你更讨人喜欢一点。
“他救过我,我得帮他。但是我确实对不起你,让你被戳着脊梁骨说闲话。”
黄明昊眨了眨眼睛有点困惑,但显然是段不好的回忆,范丞丞也没展开说。只把头凑上来,丹凤眼弯弯地开玩笑:“但是黄明昊你是不是吃醋啊?” 少将开起玩笑来很生硬,黄明昊原本拧着的眉毛在看到范丞丞不自在别着的双腿松了开来,范丞丞的玉掉出来和他颈间的撞在一起,在冰上打滑讨好的白鹅逗软了小军医的心思,黄明昊凑近主动轻了一口薄唇,细腻的感情藏在沙哑的嗓音里,讲几句俗套的情话。
“对,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范丞丞看不出我喜欢你。”
不会说情话的人为爱一路狂奔,等跑到天光云影浮现,鸟雀鸣叫出巢,昏暗的路灯收起夜幕打散的惺忪烛火,跑到五六点钟明亮干净的温柔终于坠落人间,他却要找一个黑暗的角落藏起自己的风尘仆仆,仰视自己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