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接种点的队伍像条冗长的蛇，缠绕着医院门前的回廊。耀揣着口袋里的接种单，百无聊赖地踮脚张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暖得有些晃眼。快回校了，这是假期最后一次接种，他心里盘算着开学后的琐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
“刘振业？”耀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目光定格在前方不远处的身影上。
那人戴着金色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被白色口罩遮去大半，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头熟悉的窝盖发，发顶却特意留了道微分，平添了几分利落。上身是清爽的白色衬衫，下身搭配着冬天的绿色长裤，脚上一双黑色名牌鞋擦得锃亮，鞋侧的logo在阳光下闪着光，整个人透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清冷霸总气质。
耀差点没认出来——这还是那个整天油嘴滑舌、骚里骚气的花花公子刘振业吗？他快步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喂，真的是你啊！”
刘振业侧过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随即转过头去，继续盯着队伍前方，连一声回应都没有，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空气流动带来的错觉。
“蠢货。”耀收回手，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脸上掠过一丝不爽。这家伙，穿得人模狗样的，架子倒是摆起来了。
队伍挪动得极慢，耀耐不住性子，瞥见不远处的秋霞，便把手机里的核酸健康码截图发给她，叮嘱道：“帮我排着队，我去趟厕所。”说完，便转身钻进了医院大楼。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水龙头滴水的声音。耀上完厕所，洗手时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突然又闪过前段时间和陈思琪的那段对话，那句“想被你入”像根刺，扎得他心里发慌。他皱了皱眉，觉得这件事总该有个了断，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他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思绪渐渐清晰。他是用自己的和平精英账号认识陈思琪的，却一直顶着“小难哥”的身份和她聊天。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小难哥把游戏设备送给自己时，离别那晚说过要去部队当兵。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型。耀立刻点开微信，先去修改自己的资料：把原本名侦探柯南工藤新一的头像，换成了一幅孙悟空斗战胜佛的水墨画，头像上的悟空身披金甲，眼神凌厉；又把昵称“光辉岁月”改成了“法王卍”。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陈思琪的聊天框。
“我不是你认识的‘小难哥’，”他敲下这句话，停顿了一下，继续输入，“真正的小难哥已经去当兵了，我只是借了他的身份和你聊天，这个游戏账号是我自己的。”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陈思琪就回复了：“那他多久回来啊？”
耀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下，回了句：“可能两年，也可能三年，说不准。”他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先把时间拖过去。等他以后长大了，有实力了，定会找到网络上的这些人，一个也不辜负，到时候定让他们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聊完后，耀退出微信，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重担。
自那以后，陈思琪再也没有给他发过微信消息。直到他回校，转眼快到六年级毕业，聊天框依旧停留在最后那句“可能两年，也可能三年”。他偶尔会点开她的头像，看到她的微信名已经改成了：“哭一下”。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耀的眼神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带着回忆的重量点开和平精英。加载界面的光影闪过，他径直点进亲密关系列表，那个备注“冰封雨夜”的头像依旧灰暗，没有半点上线的痕迹。她还穿着SS9赛季的那套粉色战衣，头像框边缘的光泽早已黯淡，却曾陪伴他熬过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只有寒假、暑假和重大节日，她才会上线，他知道，那是她去外婆家才能蹭到网的日子。
“没意思了。”耀低声呢喃，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游戏里的枪声、脚步声仿佛都成了催泪的针，扎得他心口发闷。这里藏着太多意难平，有陈思琪戛然而止的聊天框，有小难哥远去的背影，还有那些被嘲讽、被否定的时光。
睡前，梦境如期而至。
直播间的灯光刺眼，他用小浪哥的账号直播，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操作这么菜，肯定是盗号的！”“年纪这么小还开直播，别误人子弟了！”他攥着手机的手不停发抖，清秀的脸上满是窘迫，眼眶红得像要滴血。突然，房门被猛地撞开，秋霞像疯了一样冲进来，一把抢过他的手机，顺手扫落桌上的设备——那是小浪哥送他的全部家当，键盘、耳机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好好的不上学，整天打游戏！网课也不上，你要废了吗？”秋霞的嘶吼震得他耳膜发疼，“这些东西从哪来的？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钱！”
直播间的评论区瞬时沸腾，不知何时被点开的摄像头，将他红着眼眶的稚嫩脸庞、秋霞暴怒的身影全都拍了进去。随着手机被狠狠砸在沙发上，直播界面骤然黑屏，万幸的是，手机屏幕没碎，却碎了他最后一点体面。
梦境流转，又到了那些深夜。他攥着偷配的钥匙，轻手轻脚打开秋霞的房门，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慢慢挪动，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惊醒熟睡的母亲。摸到手机的那一刻，指尖的颤抖藏不住心底的渴望，可久而久之，连偷偷玩游戏都变得无聊，只剩下每天两三次机械地浏览那些隐秘网站，填补内心的空洞。
猛地从梦中惊醒，耀的额角沁着冷汗。他拿起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先卸载了和平精英，又划掉了快手——那些承载着悲伤与难堪的痕迹，他不想再看到了。
屏幕清净下来，他点开了香肠派对。熟悉的卡通音效响起，粉粉嫩嫩的香肠人蹦跳着出现，这里是他梦开始的地方，没有嘲讽，没有争吵，只有纯粹的快乐。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追问他的过去，这里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后花园。
熬到凌晨，耀熟练地打开那些网站，指尖划过屏幕时，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娴的样子——她清冷的眉眼，纤细的手腕，还有那双藏在裙摆下的脚，肤色白皙得像月光，步伐轻缓时带着说不出的矜贵。关掉屏幕，他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在对娴的幻想中，缓缓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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