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本不是同路人,从前不是,往后也不会是”
“噗通…”“噗通…”
“临榷?醒醒!”声音模糊,就像隔着水面。
谁在叫我?
意识渐渐清醒,医院天花板闪着微弱的光,他目光涣散,嘴唇干裂,过了好半天,目光才聚了焦。
“嘶——”
“醒了!醒了!”
身边传来惊喜的声音,他僵硬地转过脸,脖颈因为长时间不活动传来“咯咯”声。
身边是个胖子医生,戴着黑框眼镜,眯缝着眼睛,擦着头上的汗,转过身对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说:“哎呀,幸好我医术高超,不然哪,这娃小命早没了,哎呀老秦我跟你讲,这小娃身子可嫩着呢,你小心点哪……”
胖子医生还要唠叨,就被秦淮摁住嘴:“苏北,你快滚远点吧!”
他疾步走向病床:“临队,醒了?”眉眼间藏不住的焦急。
临榷面无表情:“秦淮?”
秦淮一下子舒出一口气,轻轻吐出一句:“你吓死我了。”
临榷抬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几天不见,秦淮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胡子也几天都没刮,显得很狼狈。
这下轮到临榷皱眉:“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秦淮趴在床沿:“几天没睡而已,对了,案子有了新进展。”
临榷艰难起身,靠在床头,喘得不行,秦淮站起身说:“苏胖子,你先出去一下。”
苏北瞬间就不乐意了:“本帅哥如此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花见花开,人见人爱,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秦淮扶额:“再说老凤凰没了啊。”
苏北立即闭嘴:“秦少爷,小的先退下了。”
临榷勾唇笑了笑,少年冰山脸解冻,眼角上挑,竟有了一丝妩媚,秦淮看得入迷,但也只是一瞬。
临榷说:“我们从头顺一遍。”
时间回到2010年8月8日,南宁市郊区有人报警说发现了一具尸体。
早上9时06分,市刑警队来到这鬼地方,天空正下着牛毛细雨,冲刷了大部分线索。
死者是名女性,年龄在20岁左右,身上多处受伤,但致命伤在脖颈处,勒痕十分明显,可以肯定凶器是尼龙绳材质,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从尸体的腐败状况来看,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21岁的临榷看着这残忍的画面,不禁捂住了嘴。
龙局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了。”
临榷点点头,戴上手套开始寻找证物。
72小时过去后,案子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那天晚上,临榷和搭档去巡逻,又是雨天,凶手极有可能再次作案。
巡逻地点是西南郊区,这里有个集装箱场,他俩分头行动,临榷在西边,搭档在东边,一排排地排查。
这时的凶手正绑着一名少女,正要实施伤害,突然,搭档的手电筒照了过来。
他被发现了!
凶手松开抓着少女的手,起身开始逃窜,搭档拼命追赶:“临榷,我看见他了!!!”
临榷急忙过来给少女松绑,继而开始安慰,但少女哭个不停,压根听不进去临榷的安慰,临榷见安慰没用,只能去抓凶手。
观看台上,凶手正在和搭档撕搏,临榷正要上去帮忙,突然,凶手将手里的匕首狠命插进了搭档的肚子里,一时间血流如注,临榷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搭档倒在他面前。
想到这里,临榷捂住脑袋,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释怀。
秦淮看着他,心里就像被人拧了一下,他急忙搂住临榷:“不想了,我们不想了。”
临榷略微吃惊,但他忽然发现秦淮的胸膛竟是这么结实,似能扛下所有,便静静地靠着。
秦淮还没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只是不停地安慰着。
苏北趴在门缝上向里面张望,没成想却把门推开了,三人尴尬地对望了片刻,苏北咳了两声:“咳咳,我…我来看…看一下伤势。”
几天前,临榷开车去现场侦查,没想到出了车祸,被送到了苏北这。
说完,苏北装模作样,镇定自若,面不改色的帮临榷听诊,“哎哎哎,你俩靠太近了啊。”
秦淮脸一红,松开了临榷,临榷也是耳朵发烫,苏北阴阳怪气地说:“嗷~你们俩,啧啧啧……”
秦淮一记眼刀瞟了过去:“滚。”
苏北一下子闭麦:“好的好的,您俩继续,不打扰了。”
秦淮对临榷说:“那…那个,医院不太干净,去我家吧。”
临榷今日第二次吃惊:“嗯……”
面子不能丢。
秦淮不仅是明“老”刑警,家里也是有权有势,还有钱,南宁市首富非他莫属。
父亲坐拥南宁市十几所房地产公司,全市好多别墅,高档小区都是他们家的。
母亲是南宁市市长杨林的女儿,大家闺秀,书香世家,人还漂亮,于是生了秦淮这个色香味俱…啊呸,英俊聪明还幽默的儿子。
临榷家是老牌刑警,父亲是刑警队队长,母亲是法医,爷爷是武警,奶奶是法医部部长。
而临榷则也是一名刑警,他继承了母亲的相貌和父亲的机智,爷爷的敏捷和奶奶的沉着冷静,再加上入队时间长,很快就成了市刑警队一队队长。
秦淮入队时间稍晚些,但凭借完美的外表和高超的侦查能力以及好人缘成了市刑警队三队队长。
当秦淮踏入刑警队时,所有人都说:“他该不是来拍电视的吧?”
市警局已经有了一个警花(临榷),现在又来了这个警草(秦淮)。
一些实习小女警一有时间就往秦淮办公室跑,目的就是为了看一眼秦淮的英姿,搞得秦淮不明所以。
秦丰夫妇为儿子准备好了房子,甚至还准备物色几个儿媳,但都被秦淮吹了,理由就是——“她们配不上我的美色。”
回到家,临榷修长的手指打开灯,扫视了一遍屋里的布局,秦淮这个人看起来挺逗,装饰品味还不错:奶油色的墙布,中间放着一大块鹅绒地毯,栗色的沙发简约大气,巨大的液晶电视嵌在墙上又增添了一丝奢华,米白色的窗帘,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很好地观赏南宁市的夜景。
窗外高楼林立,临榷靠在窗边,淡然地看着灯火阑珊的城市,凶手可能就潜伏在某个角落,策划着下一场犯罪,想到这,他不禁捏紧了拳头。
秦淮瘫在沙发上,修长的腿搭在茶几沿上,宽阔的肩膀发出咯咯声,“哎呦,累死本队长了,发型都乱了。”
看见临榷站在窗边,秦淮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好看吗?”
临榷没吭声,秦淮看着窗外,手却试探着伸往临榷这边,临榷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几乎每年都有警察跟警察在一起的。”
秦淮把手探过去,但紧接着,临榷垂下眼帘说:“但他们的结果都不怎么好。”
秦淮收回手,抿唇不语,失落不言而喻,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轻开口:“我不相信。”
临榷似乎有些不忍,但他还是转身走进了客卧。
秦淮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去了主卧。
次日清早——
“临榷?临队!起床啦!”秦淮敲响了客卧的门。
临榷冷着脸看了看时间:早上4:30。
临榷怒了,本以为他起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还有个家伙比他起得更早,于是一把摔开门,看着秦淮:“你知道现在几点?”
秦淮不明所以:“四点半啊,怎么了?”
临榷无语:“你都不睡觉的吗?”
秦淮一头雾水:“睡啊。”
临榷压下火气:“我要睡觉,七点钟叫我。”
临榷正要关上门,秦淮却抵住门,哑着嗓子说:“临榷,你知不知道对一个男人说‘我要睡觉’是什么意思吗?”
临榷起先不明白,然后细细一想,不禁面红耳赤。
秦淮笑道:“临队,你的脸很红啊。”
临榷咬着下唇,“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秦淮在门外笑得很得意。
临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脸烫的厉害,他强迫自己闭眼睡觉,不要想某个人。
然后,他做了一个很奇(羞)怪(耻)的梦。
早上5:30——
临榷起床后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
“临队?!醒了吗?我进来了!”秦淮推门走了进来。
临榷坐在床上,眼角余红还未褪,眼里水波荡漾,像是被欺负后带来的旖旎和委屈,红润的嘴唇微张,看得秦淮一阵口干舌燥情不自禁地凑了过去。
而临榷也没倒过时差来,呆呆地看着秦淮那张帅到极致的脸离他越来越近。
就在两人呼出的热气都能相互感觉到的时候,临榷用手轻轻挡在两唇之间,阻止了那种事的发生。
“秦淮,我们不可能的。”临榷说。
秦淮不解地问:“为什么?凭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临榷扶额,语气略有无奈:“秦淮你…你听我说…”
秦淮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急躁:“听你说什么?!!”
他的激动与受伤已经到了极致:“为什么?我喜欢你…不对,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到头来就得到这么一句?!!”
临榷紧紧抿住唇,不言不语。
秦淮胡乱地揉着头发:“你有什么苦衷…你…你说出来…我跟你一起解决,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捂住脸,将头埋进臂弯。
沉默了一阵,他站起来,淡淡地说:“餐桌上有早餐,饿的话自己去热。”
末了,他转过身来:“你知道么临榷,你这样,让我很难受。”
临榷忽的抬头,眼里掺杂着不忍和歉意的神情。
它们交织在一起让秦淮不忍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冲上去吻他,于是摔门离去。
临榷独自坐在床上,低声说:“对不起秦淮,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收拾好房间后,临榷坐在餐桌上思考案件,但他时不时就会想到秦淮那张受伤的脸,他思考不下去了,反而是认真地回想起跟秦淮的那些事:
他入队后的第三年,秦淮也入了队,那时的秦淮也算是个少年,没有完全成熟的青涩和刚进入社会的羞涩引得市刑警队的女刑警们尖叫不已。
她们一有时间就往秦淮的办公室跑,丝毫不在意爬楼梯的疲倦。
虽然临榷长得也特别好看,但生人勿近和非诚勿扰的神情让小女警们不敢上前搭讪。
“当你靠近他时,他身边一米范围内,你会感觉温度下降了十几度。”这是女刑警们的综合评价。
可秦淮早就听说了临队的大名,猜想他应该是伟岸,高大的形象,和龙局长一样才对。
可没想到那天,他来给临榷送资料,看见的却是一张年轻的脸,丹凤眼,远山眉,肩膀不宽,但很结实,身子顷长却不瘦弱,秦淮看呆了。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他不自觉地溜出一首诗来。
临榷不明所以:“什么?”尾音上翘,秦淮最后一缕魂也被临榷勾了去。
“简直…太美了!!!”秦淮感叹道。
在此之后,秦淮就想尽一切办法对他好,生怕他冻着,累着,把他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护着,宠着。
可临榷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对他的付出选择了无视。
临榷似乎看到晚上自己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秦淮为自己盖上厚实的衣服,然后轻轻地出门,怕吵醒他的画面。
再如今天,他对自己是如此的失望,却还没有忘记提醒自己要吃早餐。
他的关心好似已经成为了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爱和温柔;是宁可他粉身碎骨也要让自己平安无事;是小心到不敢大声说话怕惊到自己。
他是那么地卑微,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心中随时可能陨落的神明。
临榷闭上眼睛,他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洞,呼呼漏着风。
他将手机里的联系人一个个地翻出来,看到“秦淮”这个名字时,他最初的反应是麻木的,像一个冻僵的人在记忆的火边慢慢醒过来。
原来秦淮一直站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心中无洞,自然无从填补。
临榷咬咬牙,狠狠心:“临榷,他对你那么好,你就是个胆小鬼。”
于是,他再也没有了顾忌,拨通了秦淮的电话。
“嘟——嘟——喂?”电话那头响起了秦淮的声音。
“秦…秦淮?”
秦淮本来已经打算好了,从今以后不再爱临榷了,可听到他的声音后,心里又软的一塌糊涂。
“你能来接我去警局吗?”这句话没有任何温度,十分平静,语气里都是冷漠。
如果说刚才的秦淮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那现在也没了:“嗯……”
言简意赅。
车到了,临榷上了车,却发现车里有点…呃…冷。
秦淮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早餐吃了吗?”
“吃了。”
……
车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临榷不得已打开了车窗,因为外面的风比里面热点儿。
临榷打了两个喷嚏,搓了搓冻红的手指。
秦淮丝毫没察觉,又把空调降低了两度,就跟寒冬没什么两样。
临榷什么都没有说,正值夏天,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秦淮又忙活了一阵,应该是热得受不了了,他可以忍着,可秦淮再这么吹下去要感冒的。
于是在秦淮又要按低温键的时候,他将冻的稍稍发抖的手覆了上去,阻止他调。
秦淮心里吃了一惊,因为临榷的手实在太凉了,冻的发红的指节正在按高温键,温度在一点点升高。
然后,他听见临榷说:“就算再热,也不能这么吹,会感冒的。”
语气里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担心连临榷自己都难以相信。
秦淮转头去看他,只见临榷的嘴唇颤抖着,脸冻得发红。
这时,秦淮耳边响起了苏北的话:“这娃的身子可嫩着呢,千万不能再受伤或受冻了……”
秦淮瞬间后悔的要死,连忙停车,快步下车,打开临榷的车门,把他抱进了怀里,这才发现他的身子也凉的要命,急忙给他披了一件厚衣服。
“怎…么了?”临榷不解地问。
秦淮想用自己的体温将临榷暖起来,但在打开车门的时候,一股热浪猛然袭了过来。
这么一冷又一热,刚刚受过大伤的临榷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就这样,临榷又回到了医院……
“看看看看,才没一天又搞医院来了,你怎么弄的呀老秦,都跟你说了,不能受冻!不能受冻!不能受冻!!!你怎么就不听呢?!!……”
苏北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大堆,而秦淮一句都没听进去,守着病床上的临榷寸步不离。
秦淮眉头皱得很紧,心里很不是滋味,苏北说的没错,这次都怪他,要不然临榷也不会一天不到就又回到医院了。
就在这时,秦淮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是龙局长。
“喂?龙局。”
“小秦,现在赶快来局里一趟,上个案子的凶手有动向了。”
“好,我马上过去。”
秦淮挂下电话,转身看向病床边正在查看临榷状况的苏北:“苏胖子,照顾好他,要是他出了任何问题,我拿你试问!”
苏北:“……”
这个人真的是,这次明明是他自己把人给弄进医院的,现在居然还敢来警告他:哼!老秦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逮到机会的!!!
苏北心里一阵咆哮。
市警局——
秦淮直接找到龙局长——龙国中。
龙国中非常急,对秦淮说:“小秦,东街那边儿,又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