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确实受了些伤。
收割一群那西炎王孙的手下后,相柳觉得自己的脚就有些不受控制。
比如——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山脚下。
他想,自己应该是想给士兵买些山脚下的小吃。
再比如——他又来到西河边的铺子处。
他想,自己应该想来是找那玟小六疗伤的,毕竟回春堂就在西河边。
又比如——脚步又迈过回春堂,直直地停顿在回春堂的隔壁。
回春堂只有一个邻居,就是霓裳阁。
手下已经查明,玟小六的人际关系中,这个霓裳阁的主人最为神秘,也最为可疑。
相柳又想,他应该是想来……
相柳不想了。
他就是想来见见那人。
到底是个什么样如洪江般的傻子。
可是望着霓裳阁的牌匾,相柳又有些害怕了。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前,任由雪落在肩头,沁凉一片。
不知道站了多久,睫毛已经被雪沾湿,变得沉重。
相柳叹了口气。
不想给对方带来麻烦,既然她从来都是与义父秘密联络,便是不想暴露。
走吧。
他的脚步已经迈出,靴子踩在新雪上,留下三两脚印。
就在这时,“吱呀——”
门被推开。
一个黑白团子滚出,欢快地在雪地里打滚,不一会儿,就从黑白团子变成了白团子。
它滚至相柳脚下。
一个女子着青衣从屋内走出,是茫茫雪地中的一点绿意,生意盎然。
她看了看相柳,蓦然笑了。
“相柳?”语气熟稔似老友。
相柳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见女子目光停驻在他白衣上的点点血迹,皱着好看的眉头,“受伤了?”
随后,一株桃花蓦然出现在她的手上。
她冲他遥遥一点,充斥着澎湃生机的灵力如一道星河,斑斑点点地洒落在他的身上。
他周身的伤势全部痊愈。
那桃花枝上的花瓣又片片坠落,似是被风轻轻吹到他身侧。
他伸出手,在皑皑白雪中触碰这一抹春意。
花瓣化为点点灵力浸入身体,温和的灵力在他的体内游走一圈又落于丹田。
他在斗法中损耗的灵力恢复如初。
这是玉山的功法,但又胜过玉山功法数十倍。
她究竟是谁?
相柳一步步迈入霓裳阁中,靴子踩在雪上,传来咯吱的声响,和心跳声相合。
相柳的眼神冰冷凌厉,女子却笑意盈盈。
她手上的桃花枝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枝干,零星点缀着几片树叶。
他伸出手,鬼使神差想触碰那桃枝上的一抹绿。
就在距离其只剩方寸之时,那桃枝却化为点点星光,蓦然不见。
相柳一怔,对上一双桃花般潋滟的眼眸。
她此时收敛了平日面对外人的凌厉和冰冷,眸子清亮,善意盈盈,“在下瑶华,请相柳将军进去一叙。”
相柳的呼吸有一刻乱了。
……
相柳走进燃着火盆的暖阁,暖融融的感觉袭来,睫毛上的雪不知不觉间化开。
瑶华笑着递上一杯暖茶,“相柳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疑惑?”
他望着瑶华,瑶华感到有些莫名,正要再次再次询问,就见他脸上的面具徐徐消散。
火盆上的零星火花炸在空中,噼里啪啦。
他眉眼冷峭,目若寒锋,俊美无俦。
如一柄出窍的薄刃,雪衣银发,神色淡漠,一垂眸,眉梢眼角尽是疏冷,似高山中终年不化的冰雪。
此时,他鸦睫上沾染着的雪渐渐溶解,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冷冽中竟平添几分柔和,似是冰雪消融,令人动容。
相柳竟笑着,嘴角勾起的弧度冲散了眉眼间的冷淡,“既是自己人,便不必戴面具。”
瑶华收回眼底的惊艳,随后将一本书简递给他。
相柳翻开书简,只见上面记载了各种秘术,如何凝聚灵力兔子便赫然写在第一页。
瑶华看着相柳翻看玉简,“最后一页里,我已经钻研出如何用灵力为载体运送粮草,以后便不必让大人的灵兽冒险。”
“如今西炎王孙虎视眈眈,我们必须要小心行事。”
相柳对她的身份有许多疑惑。
她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而是开口道:“想必相柳大人早已有了疑惑,但如今我危机四伏,不便告知身份。”
“但你只需知道,我会永远保护每一个守卫辰荣的士兵,也会永远保护你。”
相柳翻看玉简的手一顿,永远……保护他?
他有些想笑,从来他都是被打骂、被索取的那一个,如今,有人说要保护他?
他嘴唇翕动,“为什么?”
瑶华视线与他对视,眸光坚定,眼中的亮光亮得甚至有些刺眼。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哪怕是十死无生,也要去做。”
她眸光幽幽,说的话让相柳似懂非懂。
她说:“我生来就是为了守护辰荣的啊……”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最终他却只是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道:“不会。”
“不会什么?”她的语气中有些不解。
不会让你死。
他有九条命,让他这个傻子冲在其他傻子前面吧。
相柳话还没说完就走了。
来去匆匆,只带走一丛风雪。
瑶华坐在主位上,看着茶渐渐变凉。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莫名,“都是一群 傻子……”
随后又笑了。
她起身掸了掸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将阿团赶到西厢房和叶十七玩,嘱咐他们不准出来。
等会儿还要见一个故人。
……
玱玹正在厨房制作桑葚酒,老桑着急忙慌地从门外进来。
老桑:“殿下,暗卫来报,相柳出现在霓裳阁。”
玱玹手上的动作一顿。
“相柳?”他转过身,笑着擦擦手上沾染的桑葚汁水,“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与辰荣义军大有关系。”
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拂了拂脏掉的衣袖。
他向院内走去,“走吧,待我换一身衣服,我们去霓裳阁。”
“也该会会她了。”
他一定会让她为欺骗他而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