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八月还带着盛夏的余烬,可云城这地方奇怪得很,一天里会出现好几个时节,好似人一样善变,现在已是末伏,它好似在宣泄着什么,想要在一夕之间将所有的情绪迸发。恼人的热浪,随风而动的树荫,犯错逃跑的孩童,急慌慌的穿过人群掀起一阵热浪,撑着腰在后呼喊的长辈,巷子里残存的烟火气,在几家悲欢里也透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一簇一簇随风摇曳着生长,刚抽出新芽的枝条还微小得很,可新芽似什么都不怕,卯着劲的向外生长,向下扎根。最后也能长出树荫为它们提供些许的庇护。沉寂的地方也会有着它自顾自的喧嚣,热闹的久了也会慢慢的冷静下来。
云城一中明理楼前那块空地今日倒是迎来了它的又一春,它坐观上壁般在这里看着,怡然自得的听着,悠悠然的不做它评;看着那不大不小的人儿穿着经典的蓝白色校服怀着殷殷切切的心情围在公示栏前摩肩接踵着;听一个说着:“不好意思,让一下”; 另一个说着:“别踩,我这刚买的新鞋”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怎么只有明理楼考试了,其它的怎么没有啊”
“这有问题吧!我怎么去9班了”
“啊,太好了又可以在一个班了”
“你想过我愿意?”
“那你是不想和我在一个班了?”
“哪里哪里”
“走,走,咱俩搬书去”
……
殷殷切切的希冀在他们的叫嚷声中得到了那算不上中肯的答案。期间有的人心中小鹿乱撞,担心不已;有的人心中大石缓缓沉下,面上的欣喜随着人拉扯身边人的动作而晃动;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至于这原因嘛······只有行知楼里的领导才知道了,可坐行知楼里的领导看着这些外界信息“嘿嘿”的笑两声以表示过去了。
他们这次一改往日的作风,让外界也不明白这样的做法到底有何意,那些来自外界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参考意见,至于采不采纳还看他们自己。在行知楼的领导倚靠着阳台,侧头看着底下那群人叽叽喳喳的漏出声响。抬起那带着“优秀骨干教师”字样的透明保温杯,里面还有一些小叶状茶叶的浮渣,小口的吹着热气,呷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等咽下茶水,吐出茶叶,看着杯中的茶叶说道:‘这再好的茶叶也是有碎叶的’
相较于这的热闹,此刻的周家就显得格外的寂静了。周家父子端坐在客厅,一人分坐在一个沙发之上,周延的默不作声似是给了周父回应;而周明川知道周延这是犯毛病呢。周明川看着周延眉头微皱的样子,是在也忍不住了。有些微微发福的手从岩石茶几的托盘里拿出一个倒扣着的玻璃杯。又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来一罐晶晶莹莹发白的椴树蜂蜜,用小勺从蜜罐里舀出放到玻璃杯里,冲上刚刚说话间泡好的茉莉花茶倒入玻璃杯中。周明川说着话,可手上的动作不减分毫——搅了搅杯中未化完的椴树蜜。“给你转学到一中是突然了些,你之前不老说附中压力大嘛!这次刚好可以换换环境,我已经和你要去的一中班主任联系过了,一中刚好明天开学,你今天晚上收拾收拾,我明天早上顺道送你去学校”。这时周明川的话落,手里的茉莉花茶蜂蜜水也泡好了。他往周延那边的桌面上递了递。周延看着桌上还有些微微冒着热气刚泡好的蜂蜜水,答非所问到“你给我转学张女士知道?”周明川正在倒茶的手一顿,“这么大的事,张女士她肯定知道啊”周延听到这话,端起了眼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淡淡的清香里透着一丝丝甜意。茉莉花茶里加蜂蜜……这不嫌甜腻的喝法正是这位“张女士”创造的。周延咽下这“小甜水”把还没喝完的一半蜂蜜水放回茶几上。他站起身扔下一句“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回房间了”周明川看着这事已经和儿子谈妥,便扫了眼已经空了的座位前还放着有些余热的水,他坐着抬起右手招呼着“哎”了一声,“把水喝完”。他和他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一直进行着“角色倒置”自己像是儿子,他倒像是老子。他半起身拿了周延没喝完的半杯蜂蜜水。
“你不喝我喝”
将着半杯蜂蜜水仰头喝完,起身拿着两个杯子去了厨房的水槽边。冲洗着刚刚用过的两个杯子,洗好从杯架旁拿下一块挂着咖色的方巾,铺好在台面上,杯子放在上面倒扣着沥水。
周明川拿起那半杯蜂蜜水仰头喝完,他起身拿着刚喝过水的两个杯子,去到厨房的水槽边。冲洗着刚刚用过的两个杯子,洗好从杯架旁拿下一块挂着褐色的方巾,铺好在台面上,杯子放在上面倒扣着沥水。这时正值下午4点19分,微微熏黄的阳光透过厨房外开式的窗玻璃,照在还在沥水的玻璃杯上,玻璃杯上的水珠缓缓滑落,映射了一小片“七彩光”打在了水槽对面的白色吊柜上。红花梨的木地板上留下了几滴刚刚周明川洗杯子后擦手不小心弄上的水滴,主人的脚踩过,留下了斑斑水迹。厨房的门头上垂下两边长中间短的半圆形赤褐色珠帘随着窗外透进来风打着旋似的前后轻轻晃动。
周延回到房间,转身关了浅色胡桃的房门,走向书桌,微微侧身弯腰从抽屉里拿出压在一个信封下银白色的智能手机,打开的抽屉并未被合上,那团被周延当时胡乱塞进抽屉的白色有线耳机,因着刚刚主人翻动抽屉的迹象,已经有一截耳机线耷拉到抽屉之外了。周延并未注意到此处的细微的动静;他抵靠在书桌的桌沿处,两手拿着手机,右手中指滑动着屏幕,他看到左下角绿色的图标上亮起了一个红色小点,他并没有着急点进去看是那个人的来信。他指尖划过界面,到了相册所在的界面,点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从ccd相机里传过来不太清晰的图片了,图片上一个女生背着白色的书包,书包拉链旁还有一个蓝色娃娃的小挂件,千篇一律的蓝色校服裤子、白色的短袖和白色的运动板鞋,黑色橡皮筋扎起来的高马尾。这张照片怎么看怎么3普通,看不出有哪里特别。周延的指尖不继续在屏幕上滑动,他看着这张图片微微出神,他的记忆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将要放端午节假的下午。这天黑板上的右上角写着一列白色粉笔字——值日:五组覃筱、周延;课表:第一节数学、第二节地理、最后一节是英语,这天,平日里叽叽喳喳似有说不完话的覃筱已经从下午吃过饭回来就没和同桌说过一句话了,覃筱坐在座位上身子向后倚靠着座位上的椅子靠背,手上拿了枝黑色碳素的签字笔,眼睛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习题册,习题册上是“立体几何”的题目,题干只有简单的两句话,“已知四棱锥P-ABCD中,证明:平面PBC垂直于PBE”,只见几行字下空着的大片空白处——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证明:
覃筱看着习题册上的题目发呆,脑子里却浮现出了,下了早课,要去吃午饭时,她和平时一样在周延的身边叽叽喳喳,说‘周延你快点,今天周五,去晚了我抢不到糖醋小排和小肉丸了’,可这时的周延却给叽叽喳喳催促着他快点的覃筱泼了一记冷水…只见周延手上收拾书包的动作不停,他的余光瞟见比他矮一个半头的覃筱,扎好的高马尾这时已经有些散了,白皙的手上拿着蓝色的保温杯,肩头上背着白色的书包,一副俨然收拾好等着周延的模样,他抿了抿唇,两手搭在书包上拉起了书包拉链,转头给覃筱说“今天肯定会有糖醋小排和肉丸的,慢慢走下去也还来得及”。在从教学楼走到食堂的这段路上,周延在联排的走廊上一边和覃筱并排走着,一会四处看廊下的风景,覃筱感觉今天的周延不那么对劲,他走的好慢,周延放缓的脚步变得停住,他看着覃筱说“覃筱,我以后就不在附中了”
这时的空气变得沉默,覃筱好看的眉头有些皱起,她抬头看向周延,出口的语气满是不解和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在附中你要去哪?周延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珠上藏着一丝水汽,“我要转学了”相较于刚才覃筱紧张质问的语气,现在周延只听到了几句——“好,我知道了”“人虽然要走了,饭还是要吃的吧”“周延,我的小排要没了”传到周延耳朵里的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覃筱已经走出了几步之远。周延微微思索,手快速的向背上的包里探去,他从书包侧边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ccd相机,小相机上有一串各异的蓝色珠子穿成的小挂件,‘咔嚓’的一声快门声。周延语气轻快的说了句“来了来了”。周延书包侧边袋ccd相机的珠串随着周延的步伐发出了声响,他大步的走向覃筱,和覃筱并肩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