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褪色的誓言

褪色的誓言

暮色第三次漫过教室的玻璃窗时，凌玉终于把漫画书塞进课桌最深处。褪色的书脊蹭过她的指尖，像极了慕铭最后那晚攥着枯叶的手。粉笔灰在夕阳里起舞，前排女生突然传来的笑声刺得她耳膜发疼，她慌忙低头，却看见草稿纸上无意识画满的重叠圆圈——每个圈里都写着模糊的"慕"字。

贺晓晓的奶茶适时推过来，杯壁凝着的水珠洇湿了作业本边角。"美术社下周有画展，"好友用铅笔敲了敲她的课桌，"社长说缺几幅校园主题的速写。"凌玉盯着奶茶里浮沉的珍珠，忽然想起慕铭总爱把吸管包装纸折成小船，载着草莓味糖果漂到她面前。

走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凌玉下意识抬头。慕白抱着篮球闯进来，额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歪着。"喂！"他把冰凉的矿泉水瓶按在她后颈，"陪我去器材室搬新球？"少年说话时故意晃动着钥匙串，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要撞碎凝滞的空气。

凌玉跟着他穿过洒满梧桐叶的长廊，听见自己帆布鞋踩碎枯叶的声响。器材室门轴发出吱呀呻吟，慕白突然转身，背后是堆满篮球的铁架："想哭就哭，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少年罕见地认真，喉结动了动，"那天在跑道上，我看见你把脸埋进他校服外套......"

"别说了。"凌玉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铁架，几个篮球滚落发出闷响。她弯腰捡球时，瞥见慕白偷偷把校服袖子拉下来——那里有道新鲜的擦伤，像是激烈运动时摔的。记忆突然闪回慕铭在器材室掐出血印的手，两重画面在暮色里重叠成尖锐的刺。

深夜的美术教室亮着孤灯，凌玉的铅笔在素描纸上反复涂抹。她想画窗外的月亮，却总不自觉勾勒出慕铭低头刷题的侧影。橡皮屑铺满桌面，像一场下不完的雪。突然，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忙把画纸揉成团，指腹却被铅笔芯划破。

"你的创可贴。"慕铭的声音从门缝飘进来，沾着颜料的手悬在半空。他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漫画书边角，正是凌玉以为遗失的那本。两人隔着半开的门对视，凌玉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了，像被雨水洇湿的墨迹。

画纸在掌心越攥越紧，凌玉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以后......别再来了。"慕铭僵在原地，创可贴无声落在地上。夜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掠过他脚边，他弯腰去捡画纸团的瞬间，凌玉看见他后颈新生的红痕——像是被粗糙的衣领磨破的。

美术馆布展那天，凌玉的画作被挂在角落。那是幅未完成的速写，画面上模糊的少年背影抱着篮球，远处是歪斜的篮球架和半轮残月。贺晓晓指着画作惊呼："这光影绝了！"而慕白默默把自己的作品挂在旁边，那是张色彩浓烈的水彩，画着三个并排的影子，其中一个偷偷牵着另一个的衣角。

闭馆时凌玉独自留下，月光透过天窗落在画布上。她伸手触碰画中少年的轮廓，指尖突然碰到什么湿润的东西。低头一看，素描纸边缘不知何时晕开了深色水痕，像极了那晚漫画书扉页的褶皱。远处传来锁门的声响，她最后看了眼歪斜的月亮，转身走进更深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