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铭推开家门时,暮色正漫过客厅的落地窗。他随手将钥匙扔在木质玄关柜上,书包带子滑落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压缩机轻微的嗡鸣,他摸黑坐到沙发上,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映出他微蹙的眉——锁屏界面空空如也,没有未读消息,没有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更没有那个总爱发猫猫表情包的头像跳动。
手机在掌心转了两圈,通讯录里"凌玉"的名字被反复划过。慕铭仰头靠在沙发上,烤肉店的场景又不受控地涌进脑海。凌玉发现他"玉米"外号时,眼睛亮得像缀着星星,追着问了一路;饰品店前,她盯着同款皮筋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触感,此刻都变得格外清晰。最近总有人起哄他俩的关系,连慕白都调侃过"你们气场很配",这些话像根刺,时不时扎得他心烦。
"不过是普通同学。"他对着寂静的空气嘟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沙发边缘,那里残留着烤肉的淡淡香气,恍惚间又想起凌玉举着沾满油渍的筷子,眉飞色舞讲历史课的样子。她确实有点特别,总能轻易打破他刻意维持的距离,可那又怎样?中考倒计时牌上鲜红的数字一天天减少,母亲昨天还念叨着"一定要考上重点高中",他没功夫琢磨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些杂乱的片段在脑海里翻涌,慕铭猛地坐直身子,抓起手机打开游戏界面,却在加载动画里看见凌玉上次组队时用的卡通头像。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重重按下返回键。"好朋友。"他再次强调,声音冷硬得像是说给自己听。书桌上的草稿本还夹着那张不平等条约,凌玉签名时划破的纸边微微卷起,他扯出来随意丢进抽屉,"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路灯将树影投在玻璃上摇晃。慕铭翻开习题集,强迫自己专注在函数图像上,可笔尖却不自觉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凌玉追问皮筋时,他刻意避开的眼神;烤肉店她被贺晓晓拽走时,频频回望的模样,都不受控地浮现。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把这些画面赶出脑海——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在意,耽误两个人的前程。
突然,楼下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慕铭起身拉开窗帘,看见小区花园里,一对中学生模样的男女并肩走着,女孩伸手去碰男孩的书包,男孩别扭地躲开,却又放慢了脚步。这个场景刺得他眼眶发烫,猛地拉上窗帘,黑暗重新将他笼罩。
夜越来越深,台灯下的草稿纸写满了凌乱的公式和没写完的"凌"字。慕铭将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重新摊开试卷。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暮色里的影子,被他强行按进习题的海洋里,连同那份小心翼翼的在意,一并埋进未说出口的沉默里。母亲起夜时瞥见书房的灯光,推门送来一杯温牛奶:"别太晚,明天还要早起。"他应了声,却在母亲离开后,把脸埋进臂弯——原来最汹涌的情绪,都只能在无人的深夜,无声地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