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海楼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条小船上,脚边躺着的就是不知死活,但脸上有个明显巴掌印的张海侠,以及趴在船边脸色惨白的张蓝英。
他先是探了探张海侠的鼻息,又摸了摸对方的肌肉,嗯,会呼吸,还是热的,还活着。
“小妹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巴掌,扇的张海楼本就不清醒的脑子直接搅混。
他有些委屈的捂着脸问“小妹,你打我干嘛?”
张海楼抬眼才发现对方的眼睛有些红,似乎是刚哭过。
这下他也彻底安静了,就看着自家小妹在船旁落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默默的也坐到船边缘去,拍拍自家小妹的背。
结果刚拍没两下,船就因为失衡半边翻进了海里。
虚弱的张蓝英是第一个栽进海里的。
张海楼:!!危!!
不出半小时,张海楼的脸上就又多了个巴掌印,并在脸颊两侧形成对称。
这一下是彻底安分了,默默地看着小妹划船。现在的他急需一个虾仔安慰,可是自家虾仔躺在船上一动不动,跟鼠了似的。
“小妹……”
“讲”
“虾仔怎么还不醒?”
张蓝英一怔“他已经醒过一次了,但是又被我哄睡了。谁让他敢说不回厦门。”
试问谁敢想
自己踢飞炸药包,一脚一个官兵,都准备带着自家俩哥哥走的时候,突然一个人说不回去了,还把另一个塞到犄角旮旯里,害她半天抓不到。
如果不是因为爆炸,她可能提起来当场一人一拳头。
张海楼这下知道虾仔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是哪儿来的了,原来是自家小妹用的“物理哄睡法”
三人回到马六甲的南洋档案馆之后,张蓝英找了几个医生来给虾仔看病,但无一例外都说治不好,张海侠一辈子都要坐轮椅。
张海侠本人对于治好腿没什么希望,但张蓝英却不认,不知从哪儿寻了个偏方给张海侠喝。
张海侠隔老远都闻到药里的血腥味,即使张蓝英加了各种花酱来掩盖也无济于事。
“你这药加的谁的血?”
张海侠问这一句问题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那一场爆炸对他造成的伤害太过严重,导致他那天在船上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自己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的要好都不止一星半点,嘴里的血腥味儿加之小妹苍白的脸,再联想起当年在厦门干娘对于小妹的特殊关照,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都指向了一个结果——小妹的身体与一般的张家人不同。
张蓝英也大方承认“我的。”
张蓝英用汤勺舀起一勺药,吹到温度适宜之后送到张海侠嘴边,而后者却快速偏开脑袋,怎么说也不喝。
她叹了口气“哥,你别让我为难。”
“这句话是我应该对你说的。”张海侠直视着自家小妹回答“至亲之人血肉相食,你认为这对吗?”
“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应该不想一辈子都瘫痪在床吧。”张蓝英放下药碗,来到张海侠身边给他捏腿。
张蓝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剑,每一句都直戳对方心窝子“干娘还在等着我们回厦门,她很心疼你,如果你就这个样子回去见她,那她该多伤心。”
张海侠眼神闪烁了一下,却还是坚定的摇头“你们可以自己回去,我带在你们身边就是个累赘。”
“那我们如果不放弃呢?我们就是要把你带在身边,活着比死了更有意义,但活的好和活的不好又是一回事。”
“哥哥,大哥,我们不会放弃你的,你是我们的家人,你难道想让二哥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
见张海侠眼中有些松动,张蓝英从行李里掏出之前买的那对翡翠玉戒,递给自家哥哥说“这是我给你们两个买的礼物,我不希望它成为单人份的。”
张海侠捧着那对玉戒,眼神复杂,张蓝英从身后环住张海侠“哥,张家人的未来很长,但我们希望,在未来能够看到你。”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张海侠内心的某根弦,他看着桌上的那碗药,内心不断挣扎。私心里,张海侠是想继续陪伴身边的家人,可这本与小妹无关,不该由她承担后果。张海侠哽咽了一下问“他知道这事吗?”
张蓝英摇头“二哥不知道,我只跟他说你的腿要修养好长一段时间。哥,你也不想让我成为那种撒谎精吧?况且之前在船上我都喂过你一次血了。”
今日的马六甲微风不燥,阳光正好,张海侠透过窗户看着站在院子远处干家务活的张海楼,鬼使神差的问出了那句话“要治好我这腿,大概需要几碗血?”
最终私心战胜了一切,他还是想活的,想好好的活着,想陪着家人一起走向未来……但如果需要的血多了,他就不喝了。
“不多,一周一碗,喝上个把月就好了。”
张海侠凝视着妹妹那张洋溢着纯真的笑脸,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恶心感,手指攥紧了手中的碗,仰头一口饮尽苦。涩与腥味瞬间充斥口腔,心里却像是压着块石头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