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响了一天,原来成亲还能这样热闹。”
珩朝椅上一坐,竟没有下手拆解身上的华服。
她难得安于这样的束缚。
“便宜太子了,这么好看的新娘子,任哪一个都得捧到手心里。”
她低头笑起来。
绪从纱幔里走出来,将适才那一番话尽收耳底。
他半披着发,身上衣衫飘散。
今日她大喜,尚衣局细赶出的喜服他有幸见过。
配她刚好。
绪压不住那股酸楚,干脆放任自流。
“是吗?皇恩浩荡,自然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福气。”
“子绪,我倒是鲜少听到这样的微词。”
珩嗅着茶香,细品某种悲欢。
放弃不是玩笑事,至少珩清楚其中滋味。
“罢了,忍一时之气。”
风吹向他,吹不散心口热。
“予家的女儿瞧起来不像是个软柿子,恐怕东宫要热闹了。”
珩不贪恋茶香,径直起身出了殿。
华服随着她的脚步在地上逶迤,什么也没留下。
热闹,绪可不太想旁观这场热闹。
殿外声寂,日暮鸟静。
珩停在偏殿,不同寻常的气味涌进她的呼吸。
儿时的伤痛赋予她独特的才能,她对香气很敏感。
“谁?”
“···”
只有微弱的香气在回答她。
但这么多年,连人心都不能唬住她,更何况鬼神。
“既是故人,何须掩饰。”
她追逐这股香味多年,从母亲的离去开始。
“冒昧”
来人从梁上翻身跃下,持剑向她道礼。
“很久了,阴差阳错竟然不肯停歇。”
予抬眼望她刹那间差点僵住。
“你还认得我。”
长剑被束于腰间,凌厉溶于风中。
珩朝前迈去,晚霞映见眸子中的水光烁烁。
“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
她忽然转过身,开始拆解华丽的发饰。
乌发开始散落,铺在两鬓边。
“你记错了,我们之间很干净。”
他在犹豫中步入空白,不知将会掉入自以为是的陷阱。
“那为何出现在这里,年年磨岁,忘不掉吗?”
发钗落在她的裙裳上。
她步步向前,光影照在微红的面庞上。
“可惜不会有人记得。”
他半笃定着,替她拨开肩上的散发。
“你说吧,再久我也要忘记了。”
她侧脸,让夕阳全部照耀到口鼻。
“安宁,我要离开。”
他毫不犹豫地开口,追逐希望。
“你希望我报你的恩,就这个吗?”
珩褪下华裳,白色纱衣覆着若隐若现的皙肤。
“将军,我也不喜欢这京城。”
“你认得我。”
予的眸子黯了下去,希望落了空。
“我们适才才相认,不是吗?”
明艳的笑在燃烧。
炙热的吐息缠绕在予的脖颈上。
“可我知道,日月长明,太阳只有一个,终要落下。”
予在这一刻产生动摇,他实在没法忘记眼前人。
相见在这一刻刺穿阴差阳错。
“天要冷了——”
他拭去夕阳之中眼尾的泪。
如同多年前那样,为她披上斗篷。
“物是人非,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了。”
“是吗。”
珩望着予的背影,轻轻叹息
“我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我的呼吸差些戛然而止。
新婚当夜,太子妃在床上撅着一个腚,这不会要治罪吧。
我惭愧地抓起床边的盖头,遮掩我满是通红的脸。
“噗嗤。”
进门的侍女憋不住笑。
“都出去吧。”
清亮的男音替我解了困境。
可惜我趴在床上,实在有些难堪。
这谁啊,听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我有些摸不准,索性先挺直了身子。
“坐累了吧。”
“还、还好。”
不对劲,九分有十分的不对。
“我们···先揭盖头吧。”
这应该是正常礼序吧,揭了盖头我该能动了。
红光变化刹那,我终于见到今天的主角了。
“我们,又见了。”
玉面郎君俏,只羞春花开。
是的,我们见过。
“呃,殿下万——”
我左右思考要不要给他行个礼,之前有过婚约,也算半个熟人。
不想他一把将我摁了回去。
“无需多礼,本来,这盖头,早该揭了。”
他耳根红得快发紫,一双杏眼低转,显得他倒像是新娘子。
“只是合卺酒,还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