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芙蓉不及多想,在昭贵人离开之后也快步回了钟粹宫中。
这番事虽被芙蓉巧妙化解了,也未曾给她留下什么祸患,可她心底却总觉得隐隐的不安,此后愈发谨慎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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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入了夏。
靖嫔许是也嫌午后闷热,召芙蓉去的时辰也由申时改作了卯时。对于芙蓉来说倒没什么分别,只是除了研磨之外,靖嫔还总是让芙蓉做些杂七杂八的活儿……
好像把芙蓉当成了她自己的侍女一般。
这日,芙蓉才走进长春宫的门儿,便被靖嫔支着去了荷花池边儿。
“去帮本宫采些清露来罢。”靖嫔是这样说的,“莲贵人乖巧,想来不会不情愿。”
……
她哪敢不情愿……
无语归无语,芙蓉还是乖乖的拿着玉瓶来了荷花池。
至于白檀,自是被靖嫔留在了长春宫中干着芙蓉本来该干的活儿—研磨。
夏芙蓉,不过几时也集了半瓶之多,可就在其欲扯来池中离她较远的莲叶来时,却不慎滑了一跤。
“啊——!!”芙蓉惊呼一声,玉瓶也扔出了数米远。
我的清露……
这是芙蓉落水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救命——救命啊——”
我可不会水……
芙蓉努力把涌入口鼻的水花扒拉至一旁,又使双臂向下用力挥舞使自己身体浮起。
可巧不巧,这时恰好一抹明黄色身影闯入了芙蓉的视线。
说没有听见惊呼声是假的。
毕竟孟岭恰好也来这御花园中散心,芙蓉的声音又算不得小。可当他走近这荷花池发现落水的正是那夏国公主时……
孟岭有些犹豫。
他可不想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湿了自己的身子。
可是……这女人却偏偏是夏国的公主。
其实,他在出兵夏国之前曾埋伏过几个心腹在夏国以探其虚实,自那时便听说过夏芙蓉作为夏国唯一的公主,自幼受尽了夏国君主夏秦全部的宠爱。
即使此次送她来和亲以平息战火,也实在是不得已之举。
如果她夏芙蓉死在孟国......
他可说不准夏秦会做出些什么。
虽然孟岭并不介意夏秦出兵攻打,左右不过是手下败将一枚,想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他目前还不想把事情发展成那般模样。
比起夏秦,孟岭年纪要轻得多,虽说他也已有了一子二女,却从不曾对任何一个孩子有过过分特殊的感情。
他对他们的爱不无真诚,却不可能为他们任何一人而放弃自己、放弃这片只属于他一人的江山。
且孟岭的生母在他五岁之时失足落水,不幸撒手人寰,他被送到当时的皇后膝下。皇后虽无亲生子嗣,对他也算是尽心,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并不存在所谓母子之情,有的只是相互利用。
他利用她在这险恶的后宫中博得一方生存之境,她利用他成为太后、进而掌握权力。
只是可惜,她在他登基不过两月工夫便得病身亡了。
她的愿望,终究是没有得到实现。
至于病因......
“皇上......”
芙蓉见来人忙虚弱地轻呼一声,仍在水中尽力扑腾着,却见孟岭冷冰冰地瞧着她,似乎并无救意。
“救......救我......”
他难道……要放任她就这样沉入湖底吗?
夏芙蓉有些说不清楚的委屈在。
曾经在夏国,她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若是不因为他,她又怎会被送入这鬼地方,甚至沦落到需要他来救?
她虽不清楚那场战争的始末,但她相信,父皇不是个会轻易入侵其他国家的鲁莽之人。
“……”
芙蓉再一张口,却已吐不出任何言语来了。
父皇……母后……
芙蓉好想你们……芙蓉不想待在这儿……
夏芙蓉感觉逐渐有些虚脱了,那双杏眸也是似闭未闭的模样。
孟岭瞧着她气力将尽,又回头睨了一眼不会凫水的平安。
似乎,真的只有他能救她了。
如果当年,他生母落水之时,也有他在身旁,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呢?
此后孟岭虽不止一次怀疑过生母是否真是失足才落水,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且事情实在过去太久,即使他想要查出真相,也少有线索可循......
他这般想着,心底仿佛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再回过神来,孟岭已跳入水中了。
他将芙蓉驼在背上,并不怎么费力地便游回了湖边。
芙蓉虽已有些神志不清,却也隐隐约约感受到身体传来的温度。
这种感觉,与她幼时那次落水好像……
她童年时有次随父皇微服私访,待入夜后一个人偷溜去了湖边玩耍,结果却一个没站稳掉入了湖中。
就像今天这样……
所幸那时也有一男子恰好经过并将其救起,这才未发生大事。
又所幸夜已深沉,湖边并无旁人在,才没坏了她的名声。
说来也是奇怪,那男子似是知道她的身份一般,将其送到了他们所暂住的官员府上,未留下姓名便离开了。
夏秦虽急切地想知道是何等人士,却是怕毁了芙蓉的名声,因此也未敢大肆搜查那男子的身份。
于是那件事情,便以罚了芙蓉回宫后一个月的禁足为结尾告终。
……
芙蓉终究是昏在了孟岭的背上。
孟岭上了岸,将芙蓉放至地上,一探还有气在。估计是疲累过度,又加之恐惧在身,这才晕倒了。本是欲令平安将其送回宫中,却又怕人多口杂,明日又好引宫中风言风语,故略一思索,还是令平安回养心殿叫了台轿子来, 对外只说是孟岭游园时因前日批奏折过于疲累而心力不支,就此原因还传了个太医往养心殿去。
当然,孟岭这一举动引来了众多妃嫔的殷勤探望,好几日养心殿来访不断,可把个孟岭烦的肠子都悔青了,直骂着当初就不该救下这女人。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现在,孟岭携着芙蓉上了轿,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